谢晖近段时间蔫得像个闷葫芦,成天呆头呆脑的。他一天脏兮兮,走在人面前臭烘烘的,他稍微一出汗,身上就黏糊糊的,用手一搓,尽是泥条子。这倒不是因为他不爱讲卫生洗澡,而是由于他受了内伤,到处都是被媳妇方菲连掐带挖留下的血印,活像无数只蛐蛐爬满身。
媳妇方菲在泾水市的彩虹显像管厂上班,人长得特别漂亮,窈窕的身材,白里透红的瓜子脸,足能迷倒许多男人。谢晖一米六三个子,一副瘦得只剩下排骨样的架子,看起来弱不禁风,可算是男人中的三等残废。唯一能使他感到骄傲的是汶县国税局上班,但汶县距离泾水市有一百二十多里路,平日星期天他顾不上回家,只是在月底集中休假才能回家。谢晖听人说炒股能赚大钱,他就把积攒的八万元全部投入股市,不成想碰上熊市,套得一塌糊涂。恰在此时,彩虹显像管厂要集资建房,每户需交十二万元,方菲向他要钱,他自然拿不出多少。这下可把方菲惹毛了,动不动就在家找茬和他吵架打仗。
谢晖在泾水市没有买房,和方菲挤在彩虹显像管厂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内,腰杆子自然不硬,无论什么还得让着人家方菲。可从小娇生惯养的方菲,经常得理不饶人。这天,她骂谢晖没本事,吃她的,住她的,说着说着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用锤头打了两下。谢晖见方菲真的动手火了,猛扑上去将她按倒在床上。谁知方菲像个被激怒的母狮子,歇斯底里地在他的身上乱抠乱挖。谢晖身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鱼鳞般的血印,就连他的脸也被方菲抠烂了……
谢晖上楼,掏出钥匙开房门,转了一下,就是打不开,这是怎么回事?吱的一声,防盗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胖大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高叫:“好啊!你这个小偷,终于让我逮住了。”说着,他硬是把谢晖拽进屋内,让他老老实实站在卫生间门口。
谢晖当时也懵了,不过他马上灵醒过来,再三向胖男人解释道:“我是你楼上的,走错了门,对不起。”可胖男人哪里肯信谢晖的话,摇晃着脑袋,得意地说:“你糊弄谁呢?这些天我厂贼娃子胆大包天,连我在楼下放的山地车大白天都偷走了,真想不到你今天会自动送上门来啊!”谢晖说:“你误会了,我确实不是小偷,是你楼上的,不信我给你取身份证。”胖男人冷笑着,说:“你当我是三岁小孩,等会儿你和厂保卫科说去。”
几分钟后有人敲门,胖男人开门,从外边进来了五个青年人。胖男人用手指着谢晖,说:“就是他,用假钥匙戳我的门。”一个瘦高个小伙对准谢晖就是两个耳光,其他几个青年人不由分说,用拳头在谢晖肩膀、脊背和沟子胡捶乱砸,谢晖感到阵阵剧痛。尽管谢晖说他是楼上的,走错了门,可这帮青年人哪里听得进去。近段时间,彩虹显像管厂连住发生多起盗窃案件,厂领导为此十分恼火,就把保卫科科长叫去,狠狠收拾了一通。保卫科长怎能咽下这口气,就把手下的这帮青年人传去,美美训了一顿。保卫科的这帮青年人个个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小偷煮着吃了。所以,见了谢晖误以为他是小偷,二话不说就是一阵痛打。
谢晖的胳膊疼得抬不起来,不由大骂这帮人:“你们没弄清事情就动手,简直就和土匪一样。”那名瘦高个小伙用眼瞪着谢晖,冲他嚷道:“我给你招呼清,小心着,等到了保卫科就有你好果子吃。”这帮青年人中的两个人上前,每人抓着谢晖的一只胳膊背绑着,押着谢晖上了一辆三兜摩托车。
到了保卫科,谢晖被带进二楼的一间房子,一个穿着咖啡色西服的高个男子走了进来。他,方脸、宽肩,皮肤白皙,一看就是个坐办公室当官的。那名瘦高个小伙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他听后笑嘻嘻的。
他先让谢晖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掏了出来,除了一百多元人民币和一串钥匙外,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又命令谢晖脱光身上所有衣服。谢晖认为这样做是对自己人格的极大侮辱,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本不是小偷,现在却遭人诬陷,不脱衣服拿什么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呢?尽管他极不情愿,最后还是违心地脱了衣服,不过保卫科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
高个男子问清谢晖情况后,吃惊地看着他,说:“好了,你可以把衣服穿上了。”然后他出去,好像是给某人打电话,几分钟后又回来了。他似笑非笑看着谢晖说:“没事了,你媳妇等会接你。”
十几分钟后,方菲来到了保卫科。谢晖看见方菲满脸涨红,今天的事情让他颜面尽失,他觉得很丢人,羞得他无法面对任何人,包括亲戚和朋友。无论怎么说,今天的事情对他说是一大耻辱。
谢晖敲楼底下那个胖男人家的门,半天没有反应,显然胖男人怕他找事,不知钻到哪里去了。谢晖又在楼底下的草坪前等,一直等到了晚上十二点,还是不见胖男人回来。
晚上谢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白挨一顿打,他越想越气,决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算了,一定得讨一个说法。对,明天就去市公安局告状,再不行就去法院起诉,不信就弄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天早上,谢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汶县上班,而是去了泾水市公安局督察大队,控告彩虹保卫科人员无端打人行为。接待谢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等个男人。他听完谢晖的陈述后,铁青着脸,用手拍着桌子,说:“像这样的人还能算作公安人员,凭什么!”谢晖看着他,气消了一大半,说:“我今天不是来告谁的,只是想讨一个说法,公安人员不分青红皂白打人对不对。”中等个男人向谢晖保证说:“你放心,只要我们查了是事实,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谢晖点点头,说:“那好吧!”
离开市公安局,谢晖想:如果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结果,他就要给《华商报》驻泾水市记者站打电话,将此事公之于众,不信就讨不到一个说法。可转念一想,如果新闻媒体曝光此事,他就成为“木子美”式的名人,人可就丢大了,自己在外面的声誉就会严重受损,这样做恐怕不妥,还是再忍着点看吧!
一星期后,他接到了市公安局督察大队的电话:这是纯属一场误会,打他的两个巡防队员已被彩虹显像管厂公安科清退。听到这个好消息,谢晖望着天空飘浮的朵朵白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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