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我从京城乘坐火车返程。上车没多久,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没有买报纸。于是,只好一个人干楞楞地躺在卧铺上。忽然,一位女列车员手捧着一大摞杂志走了过来。我急忙叫她:“我来挑一挑。”我正看着杂志,她忽然把眼睛瞪得很大,冲我说:“咦——!你是不是叫……。”没想到她竟会认识我,于是,很迷惑地看着她那陌生的脸。她只好自己低声说出了她的笔名。
光阴真的是双魔鬼的手,十几年前那个微胖、羞涩、而面庞带红润的女孩儿,转眼已经变成了面色清瘦的妇女;当年无畏而闪着光芒的大眼睛,现在已经被纹画过的假眉衬得有些俗气。只不过,一说到文学,她眼睛依然会放出异样的光芒。不错,她便是当年典型的“文学女青年”。
爱好文学,本来一直是社会对积极、有追求、有理想的文学爱好者褒义的称呼。然而,曾几何时,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钱欲把“爱好文学”泡得很有些酸味。于是,诗歌,不在带给人们以激情;小说,也不在拥有广大的读者。于是,诗人开起了餐馆;文学家步入了政坛;小说家下海也办起了影视城。钱欲与权欲,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或许,时代真的在变。那闪烁着彩色射灯的舞台,更能代表新时代的步阀;那震耳欲聋的mtv,更能激发出青春的脉动。可就在这纷乱的时代脚步面前,仍然还有一支队伍依然挺立着。他们队伍庞大,人数众多;他们执著地信奉着过去的信条,依然埋头奋笔疾书,来宣泄压抑在他们心头的情感;他们尊重文学的地位,崇尚文学泰斗的文化精髓;他们用微弱的笔墨,书写着光华的诗篇;他们,便是“文学青年”。
“文学中年”“文学老年”也许有,但,这些人往往心态平和、处世不惊,从根本上缺乏“文学青年”那种近乎幻想般的冲动。加之不惑思想的独立处世哲学,所以就人口比例而言他们为数并不多,他们的文字也大都是聊以自慰型或建功立业型的。所以,他们并不能算是文坛的基础。
很多人都做过亏心事,我就做过。比较有内疚感的一次,便是帮一位书商出诗集。那本是一次纯经济行为,但我们却搞得很像一次公益活动。当年在《中国青年报》上连续刊登四期“征稿启示”。于是,全国各地的诗稿,如雪花般飞来,一装就是大几麻袋。多少双热切的眼睛,多少颗热忱的心灵。他们的激情如潮水一般涌来,带给我海一般的人生感受。我开始给很多人写信,交流对文学的体会。一位痛心疾首的母亲给我来信,恳求我放过她的儿子。因为他太爱诗歌了,以至于放弃了文化课的学习。一位远在内蒙古林区深处的女孩,将她的痛苦生活写成自传寄给我,同时寄来的还有一只刚从林中猎获的“飞龙”;一位由矿工成长起来的青年诗人的妻子,来信说只有我,才能劝说脾气焦躁的丈夫不要与她离婚。
也就在这个时候,火车上的女主人公出现在我的面前。她一头秀发,稚气的笑脸难以掩饰她的激情澎湃。所不同的,是她的野心如此之大,因为她的目标是出版个人诗集。谈诗论道,她说不过我。但她总是能把一叠叠的诗作放到我的面前,要我帮她修改。我终于还是不能出版她的诗集,因为,这不仅仅是她的作品还趋于幼稚,更在于全国的诗歌市场已经如此的萧条。就在我已经要忘记她的时候,她竟送给我一本已经刊印并签有她赠言的诗集,书名《梦情》。书的封面,是她自己亲手绘制的;卷首第一页只有两行醒目的大字:
我不能委屈我的心,把一切带进坟墓。
诗集的出版署名是一家香港公司。我知道这其实是一起非法出版行为,但我实在不能揭穿这个真象。
写到这里,我想只有用这位女诗人的诗来结束这篇文章。顺告大家,她的笔名叫“顾秋月”。因为,她很渴望更多的人知道她的名字,并了解她的心。
梦情 七十三
你慷慨地施予我
诗与爱的世界
我胆怯地接受
极乐鸟的问候
你的高贵和微笑
将我的心欢跃神明
你是深沉的风
托起我浪花的生命
我要给你
大海的深情
捧起一掬雨后的清荷
轻唤一声:
我的爱
把泪水珍藏
在心底
-全文完-
▷ 进入燃灯道长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