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展信佳。
闻悉近来海南遭受特大暴雨，不少房屋，粮食都随大水而流。心中不免分外担心二老是否遭遇什么不便或者其他，好在第一时间打通了电话，让我心中的石头总算安定有了着落，你在电话里头一直喊我不要担心，说家中一切安好。其实我知道，我一人在外地求学，最担心的便是你们，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些道理，我还是懂的。所以，你们的平安对儿子来说便是头等大事，依了你的话，平安才是幸福，尽管我们相隔很远，但是电话那头熟悉的乡音。于我，便是最大的福祉。
你在国庆期间来看过我一次。烫了个卷发，看上去年轻了不少。只是母亲，岁月的风霜还是爬上了你的额头，那深浅不一得鱼尾纹，在你眼角处兜了几个圈，那亮得刺眼的银发，还是在你浓密的黑发丛里占了一席之地，你的卷发掩藏不住你憔悴的脸。我是知道的，你每天起早摸黑，操劳你那每月都可以获得不少业绩的水产。你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没有多少依赖别人，特别是在经济上，你从小便在我心里树立了一个积极分子的形象，其实我知道，你心底里的那股拼劲，缘于我。应该说，二老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我，为了我这颗还不成气候的树苗。想起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那会，我便是你最好的襁褓，尽管人前欢笑，背地落泪，但是母亲，我们都挺过来了，不是麽？
你来电和我说瑾已经去了澳大利亚，一直描述着我和她那段形影不离的日子。我们唠嗑，开玩笑，其实，我知道，你一直抱怨我放弃钢琴，放弃小提琴，要不然，我便是可以和瑾一起“比翼双飞”的那只孤雁，一来遂了你们长辈的心愿，二来我们家祖宗也有个光彩，逢外头就说，我们家某某去了国外，是很风光，但是母亲，你的儿子需要的并不是你们给他布置得康庄大道，他需要的，便是在一片荒凉的路途中走出繁华，靠自己奋斗耕耘出一份天地，其中甘苦，才更有分量，不是麽？
你是支持我的，尽管一直否定我选择这么远的学校的决定。你经常对我说当初就在海南或者广东读书，离家近点，省的你们担心。你们的出发点是好的，我也知道你顾虑什么，无非就是担心离家里太远我会染上什么恶习抑或其他，包括耍朋友或者做些不好的勾当。只是母亲，这次你亲自“考察”来了，是否会改变你的初衷呢。你和我的挚友交谈，看到我努力拼搏考的证书，心里是否稍微欣慰一点。你的儿子一直在努力着，一直朝着你年轻那会教我的“争气”前进，我得用点力气把我们心底的那股动力坚持下去，尽管有时工作，学习很累，甚至累到吃饭都可以睡觉，但是一想起你，一想起我这么大老远地跑来四川读书，就是为了我们异乡人那点耗费金钱的物质，我也得学点东西，让这金钱付出得值。让我们也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他乡挺起胸脯走路，不是麽？
最近我疯狂喜欢上了七堇年。我特别能理解她文字里的那种味道。她有些话我一直牢记在心：“因为是血肉相连的亲人,所以许多话反而成了禁忌。交流是耻辱,亲近是羞耻,惟有通过相互苛求和中伤来表达对彼此的爱,才是理所当然,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实”。
母亲，看到这句话你是否也会有所感想呢？当初儿子叛逆那会，我们心里便也埋藏着坚冰，一来我一直对你和父亲的事耿耿于怀，我埋怨你没有留住父亲，没有忍辱负重给我一个圆满的家庭，并且，我一度反感你坚持带着我的决心。所以，那会风华正茂的我，叛逆耍心机，对您万般苛刻，不吃饭离家出走是常耍的戏码，其实，你应该懂得，那时的我并没有恶意，我需要的，便是让你和我一样地心疼，让你们担心我，就像我担心你们一样。
好在你一直没有放弃我，一直坚持做我的工作，无论工作多忙，你总会定下时间和我聚餐谈心。想起那会，一来我们并没有固定的居所，你需要给我找个离学校近点的地方上学，二来你的工作不能丢，那可是我们吃饭唯一的饭碗。我们就这样相依为命着，我清晰地记着你冒雨下班赶回来做饭的那会，结果半夜就发烧了，我没有父亲的电话，好在你一直清醒着，教会我沉着，把你送到了医院。母亲，也就是那会，那晚我哭了，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我恨自己的不理解你，所以，将来能让你生活得很好，便成了一粒刻骨铭心的种子，生长在我的心房。我无时无刻不在鞭策着自己，要学会成长，远行抑或流浪，都不能再让你伤心。
其实母亲，一个人要举重若轻并且诚恳无欺地面对自己的过去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所以，当我满怀歉意在母亲节给你十一张信纸的心语时，坦诚倾诉，你只是意味深长地和我分享你一直没有对我解释的原因，关于你和爸爸，并没有谁是谁非，大人的世界里，聚也是缘，散也是缘，因为我的存在，你们便有了结果，无论是罪孽抑或正果，这依旧是上帝对你们最好的恩赐。
我见你潸然泪下，其实我知道，这里面包含了解脱，歉意，愧疚和幸福。我紧紧拥你入怀，我知道，我一直是你的肩膀，当时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所以母亲，这么多年你心底里的包袱，请卸下吧，我们把它葬在风化的流年，把那时的受伤的你葬在我心里，于心之一隅。我做你的墓碑。
母亲，入秋了，我便又担心起你的胃来。你身子不好，或者是以前辛苦落下的恶疾。现在我们生活好点了，养好身体便是一个不得不修得课题。我经常在电话里说你还没有见我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得照顾好自己将来再给你的孙子奉献一回。你总是开心地笑，其实母亲，你又何尝不想，四世同堂，金玉满堂，便是一个渐入晚年的人最遥远的梦想，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所以，母亲，照顾好自己，让远在他乡的我省心，便是你最重要的事。
知道吗母亲，大学之后我又开始写诗了，在你和父亲重新结合之后。我非常开心你们又重新生活在一块。父亲是知道的，自我离开之后你身边便缺少一个肩膀。这么多年了，曾经年轻的你们也已步入中年，人老了，亲情便是最宝贵的东西。还好你们都没有再开始一段感情，或者，你们一直保留着内心的那份情愫，只是，碍于情面，谁也不肯低下头，只是母亲，我仍要感谢你，依旧为了我你给父亲表明了心意，一个长年在外漂泊的浪子，家便是他最后的归宿，你这么一提，我这么一点头，父亲便心甘情愿地回头了。尽管他心里怀有歉意，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丈夫，不是个好父亲，但是，我们都没有恨他，不是麽，我们依旧很宽容，我们回报给他的是谅解，是亲情，所以父亲的背影看起来不再那么萎靡不振，他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骨子里的那份自尊，我们再给他一个家，他便有了个港湾，一个宿命里绕不出的坎，我们迈过了，风调雨顺的红火，便在前方等着我们，不是么？
母亲，自我上了大学便一直在考研，考博抑或考公务员中徘徊。曾经一度陷入迷茫的境地。还好，依旧有你，给我指点迷津，你给我说了“顺其自然”四个字，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却有不可估计的分量，给我的心结松绑，我浑身注入你给予的暖流，时常想起你那笑靥如花的脸，想起我们明亮的未来，想起你辛苦奋斗的水产，想起父亲为了我们忙碌的报社和厂子，我便一切以平常心对待，坐看风落云起时。
母亲，我们总有谈不完的话题，依若爱，永无止尽……
儿：轩程
重阳前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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