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飘香

国庆，大街小巷美味佳肴各色风味小吃香飘四溢呀。在绍兴，朋友一定要我品尝臭豆腐，我呵呵一笑，摇头拒绝，我说我想吃烤红薯。

是的，我来自农村，我老家总种植红薯，用家里话说吧，一到收获时节，家家户户总是男女老少一起出动，肩挑手提，大桶小篮，簸箕扁担颤颤悠悠。扛红薯藤的，挑红薯的。孩子跟在身后，耳朵上带着用薯藤做的耳环，头上戴着薯藤制作的帽子，嘻嘻哈哈蹦蹦跳跳。在山间小路，在弯曲的小溪旁边，在清脆的鸟鸣中，在淙淙流水间，在牛羊的咩哞中，在血色黄昏中，在习习晚风中，带着欢乐与喜悦回家了，回家了……

我最爱红薯是因为它耐活，生命力极强，只要土地是湿润的，我们把事先栽下的薯秧剪成一小节一小节，长约五六寸，用棕叶扎成捆，就可以去地里栽苗了。栽苗也不费事，随手找根小木棍，在松软的土地里，每隔一尺左右距离，用木棍打眼，把红薯苗插进去，右手用力挤压秧苗四周的泥土，保证秧苗不东倒西歪。

接下去就不用怎样去过问它了，只在秧苗长至五六寸时，来及时地施肥锄草，往往有看似被火辣的太阳烤得露出地面的秧苗都干枯了，但只要根部还是青色的，它照样可以成活，而且还可以再次移植，适时地补上也还来得及。施肥以后，秧苗会迅速茁壮成长，一旦藤叶铺满地面，我们赶紧要来伺候它，要把长长的藤翻个身，否则满地是藤，红薯就要小很多。这时，干活是粗心不得的。藤长而且带细细的绒毛，会刺得受胳膊红痒不止。我总是把藤儿扯成两大截甚至几大截，这也没关系，此时的藤苗正是家养的猪呀牛呀羊呀的美味了。

小时候，母亲经常在把饭煮好后，焖在大铁锅里，拿起雪亮的镰刀走了，干什么去？割红薯藤，喂猪呀。人吃了，就要解决猪牛羊的一天几顿呀。这时，红薯藤几立功了。很快，母亲就抱回一大抱藤苗，把这剁碎，就可以了。

后来，我们长大了，母亲就会吩咐我们去干这点小事，不过，我们还是有不小心割破手指头的，免不了换的母亲用红糖煮鸡蛋给我们吃，母亲用碎布沾点香油把我们割破的手指包起来，一边轻轻埋怨：“干活不长眼，怎那么不注意呢？”我们早就在口馋了，即使手指在流血也觉得无所谓，因为值得呀。

红薯叶子红薯杆炒着吃味道很不错。当然我们顽皮时就是把长藤制作成项链耳环帽子甚至手镯，那是山村还真很少见到真正的耳环项链的，只是在那被白电视里见过吧。小小的薯藤就可以满足我们的虚荣心了。

最喜欢挖红薯时，父亲是赤着脚，高卷裤腿，高高举起锄头，用力地挖下去，他们干活是很细心的，先要找红薯根部，否则会把大个大个的红薯挖成两半，挖到个头特大的，父亲就满意地那在手里，掂掂，含笑说：“嗯，不错，要是个个都这么大，就会大丰收了。”母亲或者姐姐们则跟在父亲身后，用簸箕把父亲扔在地边的红薯搬过来，小心地掸去泥土，剔除须子，再一簸箕一簸箕地倒进大大的竹篮里，等着父亲这大力士担回去了。

母亲或者用簸箕挑一担，或者扛红薯藤，枯败的藤还是可以做猪饲料的。也可以用粉碎机辗成细粉喂猪。

我们喜欢一边玩一百年捣蛋，在地边乱疯，有时差点碰上父亲高高举起的锄头，父亲呵斥着：“不帮忙，就知道玩，等一会，把脚指头挖下来……”我们一吐舌头，赶紧溜开。

其实，我们在寻觅那红心山芋，那是一种特甜的品种，只要找到，用衣袖蹭蹭泥巴，大口大口地嚼起来，嚼起来……

父母亲总笑我们是叫花子等不到饭熟。

是的，红薯收回家后，大多都屯起来，窖藏起来，留着喂猪和做种子。家里要吃时就把地窖打开，拿点回去。

我们吃的花样多，一般都是用大铁锅蒸，呼呼的火苗，升腾的雾气，老远就闻到红薯飘香了。我们几个馋鬼就垫着脚，趴在灶台前，不时揭开锅盖，用手手探探，红薯可否软了，可否能吃了。母亲总爱嗔怪地轻拍我们的小手：“小心，别烫着了，熟了我会喊你们的，瞧你们，前世没吃过呀。”

我们第一选择是红心的，再就是找粉的。而红薯饭也别有风味。把红薯削去皮，煮好后，加上白米饭，使劲地搅拌。红薯糊更不用说了，就是用面粉呀。我们吃着碗里的糊糊，眼睛盯着锅里的锅巴，那是我们的最爱了，有时，几个孩子为争夺锅巴哭哭啼啼大呼小叫，甚至大打出手。母亲只好为我们一一分好，每个人都要一样多。

这些尽管好吃，却总敌不上烤红薯呀。

在灶里，或者在冬天烤火盆里，埋一根两根红薯，眼看着有小股白气袅袅，只闻得红薯香味飘散，我们重重地一嗅，几乎要淋口水了。好了，刨开柴火，你看，红薯烤的全身发黑，冒着被烫的危险，有两根手指夹起，丢在地上，赶紧吹吹被烫得发疼的手指，掸掸会，还是要冷一会的，否则真会烫破嘴皮。在焦急的等待中，不时用手去碰碰红薯。

哈，可以吃了，小心地剥去皮，一小截地剥，吃一截剥一截。红薯还在冒热气，那香味却异常浓烈，吃着，咂咂嘴，甚至连红薯皮都要添个干干净净。

如果不小心，把红薯烤糊了，烤成碳了，只剩下厚厚的黑黑的皮，红薯肉就不多了。

母亲还有一招，把蒸熟的红薯切成一片一片的，晒干，制成红薯片或者再加工，切成红薯干，到过年时，把红薯干炒好。要使味道好，可以把红薯熬成糊后，佐以芝麻，待红薯冻结后，切成方块状，这在当年物质条件不是很丰富的年代，都是我们山村里较好的食品了。

母亲把这些小心地装进袋子里，扎好袋口，藏起来。我们却老早就侦查好了，趁母亲不在家，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掀开大米桶，或者垫着小木凳，解开挂在钉子上的袋子，装满口袋，不时地掏出一根，扔进嘴里。母亲是会发现的，她见我们小嘴巴一鼓一股，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你们这些小冤家呀，叫花子留不住隔夜食……”

多年没有吃过红薯饭，许久没有尝过红薯干，更别说烤红薯了。如今，在他乡，竟见到，竟闻到喷香的红薯，我迫不及待地上去，跑上去……

我吃的是乡情，我咂摸的是思念呀。

2010　10　4于萧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