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吃早饭，做了两个菜，一个凉拌豆角，一个醋溜白菜。他皱紧眉头，只勉强下咽了一个馒头。我没有言语，继续刷锅碗。他起身走的时候，扭头对我想吃炒辣椒了，让我下顿别忘了买。

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他明白我的嘲笑，知趣地出了门。搁置以前，不用他说出来，我都提前为他辛苦。说辛苦其实也不算，不就是炒辣椒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和他这么较劲？

但是辛苦的事情多了，人就有点失望了。在他一次次带给我的伤害中，我也变得机灵和奸猾了。记得婚后女友有次特别善意提醒我，要做就做现成的，实心菜费时费力。我不懂她的意思。她悄悄教导我说，凡是土豆，莲藕一律不买，哪怕他再怎么喜欢吃。一来去皮，二来切丝，麻烦不说，三来洋葱刺激眼睛，辣椒蜇手。四呢，憋闷在厨房一整天，男人有了新欢离婚那阵，谁还想起你在背后为他忙死累活？

最后她说，要擦就把粉擦在脸上，擦在屁股不顶用！

我知道她平时买菜就买成品的那种，诸如黄瓜，豆腐，鸡蛋。按她的想法和做法，根本不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厨房。她说不见得抓男人的胃口，男人就真爱疼惜，相反，成天打扮的妖艳妩媚，并会吃喝玩乐的女人，男人才捧起来当宝。

我问为什么？她说害怕你飞走啊！我说难道失去男人的女人，都是厨房惹的祸？她说八成是的。不信看看，身边的例子多不胜数，都是保姆演变成黄脸婆，男人才摇头叹息心碎地抛弃。

我开始不以为然，且还扑哧一笑。在我看来，吃饭是两个人的事，怎么切菜也偷懒？再说，区区的进厨只是生活中的一项，怎能影响到婚姻的主题？到后来，他对我越来越假，越来越漠视，大量事实也证明我错了。于是，回头盘点自己十七年的婚姻路，我不得不佩服女友的心眼和心计了。

那时我害病，他不闻不问，且还拂袖而去。我问他走的心安理得吗？他说烦乱，趁此散散心。我说他怎么不哄骗的我睡着？他问有必要吗？我说早催医生看好我，就能早一天给他上班啊！他装作若无其事，依旧走的义无反顾，且浪荡的三五天不着家。

不到七年之痒，他就发生婚外恋。我不是撕破脸皮谩骂羞辱别人的女人，也不想给他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只平静地对他说，离也行，过也能凑合。他说我翅膀硬了啊！继而又问有谁给我撑腰？

有女儿相伴，家里有一席之地我就很满足了。左邻右舍的另眼相看我能忍，亲朋好友的同情耻笑我一概不计较，他把我随便当什么我能想通，他不论怎么爱别人我也毫无怨言。对我来说，不给旁人增加负担就是最低限度。是苦是福自己一个人受，怎么过却是你的权力和自由。　

营养不良加之孩子自己一手抚育，身体间隔性地垮掉在所难免。伤痛往往没有愈合，他晃悠回来便让我下地干活，或者伺候他吃喝。他是嘴刁的人，每顿最少四盘菜，地里的活相当繁重，可怜我的黄金岁月全在家务和农活中度过了。几乎前脚忙碌完，星月后跟着升起。就这我还是蓬头散发，眼角糊着屎，一点也顾不得收拾自己。

纯粹的家庭主妇，纯粹的免费奴隶。他从没有问过我要什么，缺什么？吃的，穿的，屋子内外用的一切电器，全是我和他吵架后伤了和气后硬买来的。他拿着积蓄时不时在外面神采飞扬，要么逍遥快活。这样的日子无关穷富，这样的日子无关年龄，这样的日子一过就到孩子高考。

有年冬天，病的极其惨重。他问我准备天天进食堂吗？我说他看着办，反正我的命是第一。他气得满腹牢骚娶我有什么用？我咬破嘴唇对这父亲的遗像苦笑，又哭笑。女友恰好赶来，她训斥他不给我做饭，倒还理直气壮数落我的不是！芳说我只差奄奄一息了，有力气也不白使给这样的男人！利说，别人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是真的。天塌下来有大个子扛。走时，她劝我多珍重，多顾惜。

当初的誓言已云消雾散，那份真切从没进过我的心房，找不到一点令我过下去的理由。有时候，我问他虚伪有意义吗？他说自私自利是人的天性。固然要掩饰，但我还是纠正，你要看针对谁了！对枕边的人何苦这样？摊上了他，我认了，遭受万劫不复也是我的命。可我飘游不定的心究竟何时才能停止？

每当深爱我的那个男人给我心力和钱财的帮助，我会毫不犹豫拒之门外。他故意打趣说，我的心没给他，总归给别人吧！既然对他无心，是应该寄予别人身上。而我每到关键时刻，就打消了坚决的意志。我太清醒吗？是宁缺毋滥还是成了习惯？即便是我最爱的人要求我做事，也不会为他失去自我。

任何人也不能左右我了，除非我愿意。而让我愿意的却没有几人了。都是被迫的，没有让我甘心情愿的，尤其是他。看到电视演的两口子为争利夺权一辈子不同心，我问他，我们又有什么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呢？他说人生无非你笑我，我笑你，你哄我，我骗你的游戏。没有所谓的真了么？昔日的纯不再现了？为什么我们能把心取出来给孩子，给亲友，给陌生的人，而对相偎依的人却要动用谎言？

那天，瞥见他脖子上红了一小块，随口问，怎么弄的？他神态自若说车摔成这样。我无疑又是一声冷笑。季节转换了，他问我不添置几件衣服吗？我说什么也不想了，再说穿那么时尚给谁看？他说我没有活力，且还这么沉寂。我说我无欲无求了，无关他和别人。觉得心灵的平和也算人生的一种幸福。

他说我没老，却无爱了，要知道，幸福和外界的红绿分不开。我说他像王满银一样在外溜达了这么多年，真正的幸福过吗？他不语了。我懒的与人争执不休，还不如抽空给自己找到确切的方向和答案。既然他面不改色，那么我又有什么心情管辖？只是，我的很心痛了，这方天空，为什么找不到一片无暇的云朵？

憧憬过，到头来却自欺欺人。一直相信自己的眼睛，结果眼睛蒙上了一层雾。再也不想任由事态的发展。也许成熟就是如此得来的。学什么都不难，不想学才是真的。不是自己不会高调，是高调了仍然不快乐。每个人都不笨，我知道需要什么，我知道什么可行，不会因为别人而堕落。报复更是不可能。

最欣赏露丝匍匐在小船上，杰克握紧她双手给他力量的一段。人生，刻骨铭心的只须一次。犹如酒醉的司机向母亲横冲直撞过来，父亲用他的身躯挡住的凄美瞬间。有意问及老公这辈子对谁真心过呢？他说无聊的人和事。问他不枉费一世吗？他说我太真实了，真实的人让人不自然地疏远，直至陌生。

他融入了社会的潮流中，而我却被人群逐渐淘汰。他的心离我千万里远了，我还在固守我高尚的灵魂。看到别的女人尾随老公同流合污，抑或助纣为虐，我更是替自己悲哀。说的是我的日子越来越舒心，可我们的关系越来越难处理了。我们再也不吵闹，推心置腹的谈过，我们的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却起伏不定。

过了一段时日，他的手机不让我看了，夜半回家也不用我留门，他像是有了更多的秘密。女友的话在我耳边回响，我不是防备，也不是不信任他，是我觉得付出就不要图什么回报，是我觉得自己历来过在琐碎中，不给他创造一点激情，搁置谁，也不会把心留下。当然，并不是说我这样就错了，是我不起波澜，也过不了那样的日子罢了！

问起他脖子红，他又撒谎说车撞的。他要吃炒辣椒，我不做也不解释，就那样四目相对。彼此心知肚明，却不交流，也不改变方式和方法。要说暗地里较劲，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临睡前，他看着我眼角的皱纹，忍不住说，那个男人对我很真心，至少比他强百倍。在我遭受天大的苦难时，那个男人敢挺身而出，他就没有这份诚意。

我说人家在怎么做，那是他的事，我永远不会热烈地回应。而后说他哪天要是有想法了，请提前告诉我，我这个人还有点坚强，什么都能经受住。他说全是逢场作戏，和我过到今天，我还不了解他啊！对我都这般，哪能把真心随便给别人？我正要躺下，他突然问，难道没有一个让我交心，也值得我交心的男人吗？我摇摇头。他随即问包括他吗？我又重复了一遍摇头的姿势。

他说以后千万别对外人说这样的话，人家会笑我是大傻瓜。我扑哧又是一笑，他问我笑什么？我说人家早都笑掉大牙了，还在乎说出来？他接上说也是，无非是你笑我，我笑你。我说他最好闭住嘴巴，这样的话让人家女人听了会和他绝交的。他说，放心吧，他能控制住。熄灯了，孤寂中的我辗转反侧，久不能入睡。

不知何时，他拉亮灯，下床朝卫生间走去。我发现枕巾湿湿的，那一定是酸涩的泪水。这一刻，我不痛苦，反而庆幸自己会哭了，也能哭出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