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南国的春天,红豆杉开花了。
这棵老杉没有开花已经有十多年,今年春*盎然,雨意阑珊,正是花开的好时节。正是因为红豆开花,所以这里的风景似乎比往年更美了许多。然而景色虽犹胜前夕,但前夕游于此处的侠士佳人却已不再,流水落花春去之,奈何人间来去总无情。
湖岸边上,坐落一畦红窗敞轩。昔日此轩,远远就可以看到那高挑的青帘,这地方面对青山,襟带绿水,闲时倚窗而立,春日里这里四面都开遍了一种不知名的山花,缤纷馥郁,倚着朱红的栏杆赏花饮酒,淡酒也变成了佳酿。可是如今,如今栏杆上的红漆已剥落,窗纸也已有些破旧,红花已逐渐枯萎凋谢。
这畦敞轩的花样年华已逝,虽生在这美妙佳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却也另有一翻滋味。
炊烟袅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挑开青帘,一手却端着一碗刚刚煎好的药。老人抬起头来,就瞧见一个轮廓分明的男子正光着上身躺在这间屋子里的一张平床上,他虽然还昏迷不醒,口中却还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老人摇头而叹,把药轻放旁边的矮几之上,以老人的推断,这年轻人不久就会苏醒过来。老人虽也想这年轻人快些痊愈,口里却还在叹道:“你若能如此闲得下来,也算是你的福分,只可惜你天生也是个劳碌的命。”淡淡的话语,在他的语气中却显得蹉跎沉冗,老人的眼睛里似乎正瞧见了还在年轻时的自己。年轻时,他本是大名鼎鼎的侠士,可是他却甘愿来此隐居,他不问世事本已有很多年……
“炙舞快跑……快跑炙舞……”
正在此时,男子在昏迷中的呼唤把老人从回忆中震醒过来。老人眉头微微一皱,随即也觉淡然,没有转脸过去,却淡淡道:“你醒了。”
没人回答他的话,老人也不在意,微叹道:“你本已是个死人了,但你现在却活了下来。一切也缘于你遇见了我,不然就算你的命格再硬也是活不了的。”说完这句话老人才转过脸去,继续道,“你,叫七夜?”
七夜?七夜。男子茫然地点了点头。
不错,他总算还能记得起他自己的名字。老人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却没再说话,反而转身向外走去,临走前他只说了一句话:“无论你是不是七夜,我既然救了你,你就要活下去。”
二、
半月,七夜的伤已基本痊愈,他身体的强悍即使是老人也有些意外。
七夜又看着矮几上的那把无鞘的剑发呆。
剑没有鞘,但也没有剑光,甚至连剑刃也还没有开锋,只是剑柄上却雕刻着三个古老的文字:“梦穸剑”。
梦穸剑?为何剑的名字要叫做梦穸,是因为剑之主人的名字叫梦穸么?可是七夜想破了脑袋也没有在他残缺的记忆里找到这个名字。他不得不找到老人,询问这把剑的来历,可是老人却只笑道:“到了必要时,你自然会明白一切。”七夜又问他为什么会负伤,他又是怎样来到南国的。可是老人却连话也没有再说了。
红豆杉的花已谢,这十数年才开一次的花也终免不了凋谢,免不了花开花落。红豆稀疏的果实却显得格外珍贵。七夜从来没有见过这类植物,更没有看到过如此奇异的果实。鲜红剔透,就像是一串红宝石。
春也即将离去。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这漫山的红花绿草,一看见晚霞和朝露,七夜总是感到内心里那股莫名的悲痛。
“悲痛莫名”,这四个字一想起却又是如此熟悉。我是谁?我是七夜,七夜又是谁?
日落黄昏,又是日落,又是黄昏。七夜竟感到有些厌倦,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世必定不同寻常,他体内一股灼热的气流使他更加心烦意乱起来,他盘膝而坐,拇指和中指并拢,敛起口诀,如此循环敛了七十次,他才觉得胸口的灼热渐渐冷却下来。可是等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自己又愣住了。
他果然没有猜错,他果然不同寻常,至少他现在能确定他不是普通人。一个普通人如何能够拥有火与冰的灵力?
七夜决定再去找一次老人,他觉得这个老人一定知道些什么。奇怪的是黄昏过后了,天也即将黑下来,可是七夜竟没有找到老人的踪影。他虽然暂时失去了记忆,可是他依然能感觉到一丝死亡气息。他搬了条大椅子,盘膝而坐,在走廊上等待老人,更奇怪的是他就这样坐了三天,却依然没有看到老人回来。
七夜没有去想自己坐了三天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饥渴,只凭这一点就已证明他不仅不是普通人,简直就不是个凡人。
不错,七夜不凡,他不仅不凡,更是魔君的后人。这是老人在第四天回来的时候告诉他的。
三、
天降祥瑞,必临祸端,在神统治的时空里,福祸并存。这个世界有恨就有爱,有爱就会有痛,有聚就有离,有喜就有悲。正邪亦在并存并吞着。
老人回来了,但他已伤痕累累。
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老人就倒在七夜不远处的草地里。老人竟是从“天”而降,他难道是神仙么?这是七夜当时的想法。
只见老人在怀里掏出一瓶灵药,刚送进嘴里,七夜也刚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天空中就有一阵巨大的旋涡划来。旋涡是云的幻化,但旋涡的云里却传来无数惊雷之声。
老人惨然一笑,并没有去看那旋涡,反而对七夜道:“年轻人,之前我已告诉过你,到了必要时你自会明白一切,现在已是必要时,你且边听边看,跟着我念咒语。”
七夜只得点头,因为他已知道此时老人已是强弩之末,老人这样做定然是为了抗敌之用。当下盘膝而坐,只看老人演示一遍他已铭记于心,因为这一切似乎他都很为熟悉。
同时,那巨大的黑暗旋涡已刮近,雷声更加肆虐响起,数百道惊雷自旋涡中射出,眨眼间已临近,仿佛只要这些惊雷一落入地上,便可把整片树林都夷为平地。
老人双目猛然圆瞪,一边念着口诀一边后退,退只退了丈余,双掌平推开去,一个斗笠形状的光晕瞬间飞出。
“大悲盾!”老人怒喝之时,那光晕如透明的斗笠,迅速扩大,把整片树林都笼罩起来。“噼里啪啦!轰隆隆”的巨响几乎在同时响起,巨大的雷暴之击使老人嘴角不停地流血。
七夜闭上眼睛,定下心来,双手合十,双手食指并立,其他手指弯曲组合,为不动根本印。随后中指垂挂其上,小指和无名指弯曲组合,拇指垂立……如此迅速改变了十数种手法,这才睁开眼睛,对着那旋涡之处喝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破!”
万道剑光飞速自七夜两指间射出,一剑快似一剑,这万道剑光在惊雷中穿过,把数百惊雷射穿,剩余的那几千道剑光已疾灌入那旋涡之中。浓郁的黑暗旋涡瞬间绽开,天空中传来一些怪异的惨叫,旋涡散去,立时看见七个人体兽面的怪物出现在当空,他们每个身上都被贯穿,漆黑的血液在空气中飞溅开去,然后碎成千百块碎沫,最终消失不见。
老人垂目冷笑,似乎他很是看不起这七个怪物,可是在他的笑容里却又看出了一丝惨意。虎落平阳被犬欺,退隐的他已有几百年没有遇见过如此羞辱的事了。
念动口诀,“收!”那透明的斗笠复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中。他看着七夜,眼睛忽又有了些光彩,压住喉头的血意,沉声道:“两百四十年前,魔尊弑君夺位,成为七大魔城的首领,而善良的魔君似乎也早已经料到魔尊的策反之意,所以提前三十年就秘密把自己的亲身儿子送至‘灭时空’,交于他在人间的至交轩辕世家抚养,所以当年人们心中的魔子其实并不是他亲身儿子,因为他亲身儿子在两百四十年后已彻底变成了修仙行者,以武入道,以武林神话的修为打破了无数神话。这个人就是七夜。七夜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可惜还是晚了些……”老人一口气说完这翻话,虽想极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却还是仰面倒了下去。
七夜两个跨步已闪到他的身边,将他扶起,忍不住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的身世,还有你说的灭时空,魔君,武林神话,这些是什么?”
哎!老人又叹了口气,良久才道:“我本还可以用药力使你的记忆恢复,只可惜现在时间已不及,而我只怕也油尽灯枯,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用我最后的灵力来冲开你的记忆之脉,方能让你知道你的过去和恢复你的灵力!”
四、
老人失去了护体灵气,所以他死了。他死前把那个斗笠形状的神器“问心钵”送给七夜。问心钵需要的不仅是灵力,它还需要有一颗专注的心,大多神器是消耗灵气,而问心钵却是消耗心力,所以不到万不得以时是不能轻易使出的。
老人死去后,轩辕七夜才认出老人。中州武林,轩辕世家是最神秘最神圣的武林家族。但轩辕家所有的荣耀都比不上轩辕二世,在九百年前出现的一位武林奇才,他创下了无数神话,却在有一天忽然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轩辕七夜记忆一点一滴的恢复,那把无光的梦穸剑在他恢复记忆的那瞬间绽放出幽蓝的光辉,似乎这把本没有生命的剑也在为轩辕七夜的重生而感到无比兴奋。
红豆衫。轩辕七夜把轩辕二世的骨灰埋在了红豆杉下。可是在他挖坑的时候却挖到了一个不知道被埋多少历史的骨灰坛。也许是当时埋下此坛的人怕流年太久,故而在坛沿上刻下了名字:“爱妻炙氏之骨灰。”
轩辕七夜很快想起了陪同他两年的女子,炙舞。
因为世上姓炙的本就极少,为何偏偏轩辕二世的爱妻也姓炙。
也不知道这个失意的老人在此到底等待了多久,看着红豆十年花开的情景老人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但每次红豆开花的时候他的心一定是最寂寞的,也是最痛楚的。
有的人来了,有的人去了,这些过客虽然风餐露宿,却也比不上停留等待的人们。
轩辕七夜抬首看着这棵参天大树,叹吟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心中灼热之感愈发强烈,可是他却没有念起“魄冰诀”来驱除。他忽然想起了在他来此之前的那一战!
那一战,不仅失去了华山和娥眉两大山麓,让魔众入侵了中州,亦不知死了多少豪杰。也正是那一战,让他失去了炙舞。他犹清晰地记得那是战了半月的黑夜,正义之师的防御终被摧毁,无数魑魅魍魉级的魔鬼合力将两大山麓下了“孤心咒”,致使里面的人无法通知援兵。
他还记得那天他使的正是他的莫名剑,那天的场面极混乱,他为了抵挡数百魍魉的合力一击,就算他是武林神话的修仙者也无法抵挡这致命的黑暗气息。正如轩辕二世当初所说,他的确应该是个死人,可是他却并没有死。他为什么没有死,他的莫名剑为什么变成了梦穸剑?
怀着这些疑问,轩辕七夜不得不打起精神,御剑飞行。
他要上崆垌。因为轩辕二世的死多半是因为他接到崆垌的求救信息,他虽然及时赶到将魔众打退,却心怀着七夜的安危,这才不念自己已负了伤的身体连夜赶回南国。他没有预料的是一路上魑魅不断,更高级的是出动了上百魍魉,有两个领头的还是魔圣级别的高手。
这是一场不休的战役。这也是一场光明与黑暗的战役。
而轩辕七夜却是为了查明真相而回到崆峒。
山,还是山。山在雾里,在云里。
山连着山。
正因为有这么多山脉连绵,所以这里才会成为修仙者们的福地。正因为这里是福地,所以魔灵才会不惜代价也要拿下。
梦穸剑是一把“风系”之剑。它远比莫名剑要快得多。这把剑,炙舞当初和他也一起驾御飞行过,那两年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和平”的价值,他们身边也有很多修仙的朋友,所有的人和他们的想法都差不多,都觉得修行的日子似乎过于平淡了些,他们不仅厌倦了平淡,也讨厌了平淡。可是现在他们再想平淡那么一次,也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血的代价。
这就是现实,本就极为讽刺的现实和人性。
七夜知道,修仙界正道如果输给了邪道,那么整个世界都会回到黑暗之中,无论是修行者还是生存在最下面的那些凡人,都会成为魑魅的奴隶。
五、
崆峒山的宗主正站在高高的山颠之上,她的身后有四大护法和一大群高手在布阵。
正道十大仙山的崆峒山,无论是气势还是实力是谁也不可轻视的。可是眼前有两大仙山的前车之鉴,再次面临魔灵的侵犯,所有的人脸上都没有笑容,即使远在数里之外,已能隐隐感觉到那股萧杀之意。
魔尊五年前灭华山,因期间出现了内乱,停歇了四年后终于忍耐不住,半年前灭娥眉,现在的目标直指崆峒。崆峒宗主和一些高级修仙者正在商量着对策,忽然一个低等修仙御剑降在远处,恭敬道:“报告宗主,山前一人手持轩辕家的令牌,非要入山,我等阻挡不住,此时已进轩境地界。”
哦?听此一话,所有人都看向那探子,个个面露惊色,宗主更是皱眉道:“轩辕家虽是人间首屈一指的宗派,但千百年来,有本事的不过是轩辕二世,可是昨天二世才离去,说是有重要事急需处理,怎么此时却又回来了么?”但她怎么说也是一山之主,略一沉吟便道,“不必阻挡,有请想见!”
“是!”探子恭敬而退。
几乎在同时,空中已飞来一人,并没有在远处落下,反而是直接到顶台才收剑。只看这一举动,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露怒色,有的人忍不住喝道:“此子好生无礼。”
“不错,居然敢直飞天境,就算是我等也不敢对宗主如此不敬。”
“我看又是一个不懂规矩的小子。”
“哼,且看他有何本事,否则,哼哼……”
虽然有很多人在背后议论纷纷,宗主却毫不在意,待那人走近了她也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她那双泛着精光的眼睛却一直在注视着那人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修仙界哪里出了这样个高手。
她只看一眼,已能瞧出来人的修为,因为以她的修为,竟不知对方是修炼何方仙法,致使他隐藏得十分高深,连她堂堂的宗主竟无法看透。
来人不过是个身着一身浅灰布衣的平凡青年,但他的眼睛却将他原本的平凡衬托得不再平凡。宗主虽然在看着他,但他也气度从容的看着宗主。从他的眼睛,宗主竟然看出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不错,轩辕世家的独门修行,独特的气质和灵气。这位宗主若不是和轩辕二世有上百年的交情,也不会发现这其中的奥妙。看来他的确是轩辕家的后人。
两人对视良久,宗主才终于问道:“你是轩辕二世的弟子,你想见我一面?”
那人淡笑道:“我叫轩辕七夜。我来此只是想确认崆峒山是否也已经被灭掉。”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似有火焰,他们早就看不惯这个把脑袋翘在天上的高傲小子,没想到此人说话竟如此不识趣,简直是太可恶了。所有的人捏了捏拳头,咬了咬牙。只可惜那小子却连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真是气杀人也。
宗主倒反而笑道:“那么现在你已经看到了,崆峒山风平浪静,平安无事。”
轩辕七夜正色道:“此时无事,但并不代表就平安。”
宗主道:“哦?轩辕七夜,有话请明说。”
轩辕七夜一字字道:“请问宗主,天下正道除昆仑,你们崆峒和华山若要比个高下谁在高谁在下。”
宗主心里猛然颤了一下,但面上却没有丝毫改变,道:“华山虽有独孤无敌这样的高手在场,但他们毕竟缺少真正的高手,而且高手欠缺了些!”
轩辕七夜道:“那和娥眉论足呢?”
宗主犹豫了。
轩辕七夜依然淡笑,却是环视众人,道:“魔尊五年前灭华山,半年前灭娥眉,前几天也打上了崆峒,试问如果当时他们是以攻打娥眉的兵力,崆峒能否抵挡。”
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问题他们当中有些人也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
“只不过。”轩辕七夜继续道:“只不过我想在场的前辈也有不少人早有晚辈的想法,我此言说出,你们也早已经知道接下来我还要说什么。”
在场的一些人又在议论起来。
轩辕七夜道:“中州正道正是存亡之秋,且不说崆峒是不是有高出娥眉的实力,我们先做个假设,就算崆峒的势力在娥眉之上,可与昆仑媲美,但如果前几天你们面对的是娥眉面对的兵力,试问这几天下来,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能否改变被灭的结局呢?”
场面上一人傲然道:“娥眉的兵力有多少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又如何得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轩辕七夜冷笑,却咬牙道:“身份?各位若不是过于注重了这身份二字,此时各大仙山若聚集昆仑,就算是魔尊亲自攻打又有何惧?若不是为了沽名,当时你们崆峒为了自保,在接到娥眉的求救信号时也不会不立刻派重兵去解救他们的危机。当时我们拼死抵抗那些魑魅魍魉,那些魔圣级别的魔的时候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却为了这个所谓的身份而遥遥观望。若非如此,我又怎会在南国养伤半年,我的家祖轩辕二世也就不会战死。我只是有些为他老人家的死感到可惜,他千里迢迢赶来相助,付出了生命的崆峒山居然到此还在说身份?”
摇头而笑,惨然转身,不再作留。
场面却静得出奇,刚才傲然的老者也噶然闭上了嘴,他甚至有些怀疑,就这小子,他居然说他是娥眉战火中唯一的生存者,这是不是太扯了点。
“天境”的场地极宽,轩辕七夜用步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看前面就是下山的阶梯,那穿梭在云里雾里的台阶,他的心在抽紧。他若没有说动崆峒山,那么其他几山也未必肯暂时捆在一起,共赴昆仑山防御魔尊的来袭。
他的脚已快要走到台阶边缘,还有五步,四步,三步,两步……轩辕七夜的心彻底冷了下去。忽然空中传来一个声音,是宗主的声音:“轩辕少侠请留步,你有何妥善之法但说无妨!”
轩辕七夜冷然地转过了身,但他的心却在窃喜。
六、
中州盟主有七世,每世上任至少上万年之久,而昆仑山却统领群雄五世。足以证明昆仑山实力之雄厚。
昆仑有双剑,即为昆仑的镇山之宝,名为紫青双剑。
昆仑山虽然统领群雄数万年,门下弟子却青一色为女子。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一间冰冷的石室里。石室的偏西方向有一束天光自一柱冲天而起的峰柱中投射而下,白发苍苍的女子就盘坐在这束天光里,她虽然闭目,却显得有些疲惫之色。
也不知过了过久,一个白衣少女来到石室之外,她的样子显得更加疲惫,脸靥上的愁容已掩盖了她的年华,所以她看上去就像是个中年女子。
白衣女子来到石室外面,却不敢言语。
她虽还没有说话,一个声音却在她脑海中响起:“该来的总该会来,本座观夜象,已知此子乃是千年难遇的有缘人,本座虽不得已要飞升去灭时空,但总算找到了有缘人,他总会在必要的时候来到此地。何况本座在两年前已与他结缘于南国,到时他会携本座信物来此,尔等须听他命。”
白衣女子虽感意外,却也十分恭敬道:“谨遵法旨!”
那声音又道:“本座已隐隐感觉昆仑的灵气正一点点流失,你且将外面的情况挑拣重点说上一遍。”
白衣女子作揖行礼,恭敬道:“是,已按照宗主之意,集十大长老用‘玄天镜’将整个昆仑山笼罩起来,尽管魔众众多,暂时也还无法冲进来,所以暂时还算无恙。可是……”
那声音叹道:“本座已知事情因果,这玄天镜虽是神器,时间一长也难免产生裂缝,何况魔尊的弟弟魔圣已亲自来此。”
啊?一听魔圣来此,白衣面色大变。那魔圣可是魔界第二高手,五年前魔圣也前去华山与华山宗主pk,竟只用了三十一招半就将华山宗主劈死刀下。
修仙之人,一招一式不过眨眼,三十一招一连贯起来,不过就眨两下眼睛的事。可是堂堂一山之主,竟在眨两眼之间便死在对方的刀下,从此五年中,魔圣成为了真正的圣者,在修仙界几乎没有人不闻之变色的。
那声音似已看清她的模样,冷声道:“你先退下罢,让十大长老和三位护法来此见我。”
七、
空气中黑暗之光在不断闪烁着,每闪烁一下,笼罩在昆仑山的“玄天镜”就会震动一下。
就这样也不知震动了多少下,在一片咆哮中,一百只独角神兽拼死撞击,随后又是千万之冒有黑火的巨神之箭向同一个点投射而去,一击过后,又是无数惊雷轰击而下,还是那个相同的焦点。空中弥漫着血腥之气,还有撞死在玄天镜上的独角兽死前的嘶嚎。
虽然是白天,但天空已被漆黑的云层所覆盖。正如轩辕七夜所想,正道若在战争中输了,那么输的不光是修仙界,输的将是整整一个时空。世界从此将不再会有光芒,人们将在黑暗中带着枷锁拖着沉重的步子沦为魔的奴隶。
终于,玄天镜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昆仑数万修仙者也在恐惧中愤怒起来,她们一个个瞪着猩红的眼睛,停顿在空中,见敌人终于来了,个个咬碎了银牙向前冲去。他们就像在花丛中的蜜蜂一般,只是忽然来了一群蝗虫,打乱了它们的次序,想要霸占这一片充满了果实和甜蜜的乐园,于是蜜蜂尽管知道射出了尾针也终免不了一死,可是却依然奋力一搏。
这就是灵性。动物有灵性,人也有。
空中的大战一触即发,硝烟弥漫的战场比起凡人的军队之间的战争更是残酷千倍。战士在最前端攻击,修士则使用远程的技能攻击,还有刺客的修仙者,隐在空中,待敌人近时,他们的刀锋却忽然出现在敌人的咽喉上。于是,鲜血如雾飞起……
成群的飞行者碎裂的身体在空中掉落下来,有的摔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这是正与邪的交锋,所有的人都不惜一切。因为他们此时已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他们是为了团体而战,为了光明而战……
雾起,没有风的雾虽然来的慢,可是去得更慢。那千万道千奇百态的光芒四处绽放,残酷的战场似乎形成了一幅凄美的图画。人身兽面的魑魅魍魉蜂拥而入,终于,玄天镜再也承受不住那来自四面八放的攻击,“嘶”,玄天镜碎裂,化作了七彩碎片,薄如蚕翼,在空中如花瓣翩跹飞扬如扬花……
生命亦如这碎片一般,陨落,绽开,于是落下一批,另一批继续扑上去。生命在此刻已显得无比渺小,士兵之间的战争即使是胜利的一方也只是惨胜,这一点谁都懂。
所以魔圣来了。此魔圣并非一般普通魔圣级别的魔可比。
魔圣,魔中之圣,他已不是魔,他只差两阶就可成神。所以魔圣的出现就像是一瓶杀虫挤,十多个技能下来,黑暗的气息笼罩之下,前放的战士已倒下了一片又一片。
魔圣狂笑,他的声音是三重的,就像是在一个山坳中的回音,听起来让人觉得恶心极了。
魔圣站在最高的空中,俯视而下,傲然道:“尔等小兵,不堪一击,让你们的宗主来和本圣过两招,本圣若是输了便退兵百年不侵,如果你们昆仑宗主输了,那么不好意思,世界将成为魔尊陛下的主宰!”
“放屁!”十三个白发老妇瞬间出现在魔圣的面前,一个发福的老人怒骂道,“我老婆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魔圣嘴角上扬,昂着脑袋道:“你们十三个老不死的自以为除了你们宗主之外便是天下无敌了么?让你们尝尝本圣的本事!”
“本事”二字一说完,他随手一挥,喝道:“螺旋雷影!”旋涡之雷瞬间便向对方砸去,可以说无声无息。
十三老妇大怒。同时喝道:“破!”
只可惜破只破了三层雷影,那旋涡中雷中有雷,虽不足以让她们毙命,却也爆得十分狼狈。
正在她们准备上前再斗之时,只闻空中一道闪电破空而下。这一道闪电不偏不离,正好劈在魔圣头顶上,虽然也伤不了他,却把他的帽子劈成碎片。
这回换成魔圣大怒了,一转身,他却愣住了。
只见千里苍穹之上,正有数不清的飞行者向这边赶来,尤其是为首的七人,个个修为只怕只在他一个人之下,更为他吃惊的,是刚才那道闪电的发起人,次人一身布衣,身后倒插一把无光剑。
不错,昆仑山的紫青双剑还没有出现,更何况此时来了如此众多的修仙者,想必正是其他仙山的人马。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惊的不是对方的人马,而是惊魔尊的头脑。在他临行前魔尊已交代过,“若八山合一必定已是合成一心,打算和我们作长久之战,你需避战而暂退。”
魔圣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极不情愿的喝道:“撤”,他看了一眼轩辕七夜一眼,目光中充满了不屑和讥讽。
而同一时间,昆仑众人竟同时跪倒在轩辕七夜脚下,同时参拜道:“拜见新掌门人!”
轩辕七夜愣住了。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名白衣女子,她恭敬低首道:“轩辕七夜,我们宗主有情!”
八、
还是那间石室。
沉重的门开了。石室虽然只有一束天光,但轩辕七夜能感觉到里面必定是个无比宽敞,甚至无边无境的一个空间。他微微抱拳,道:“宗主要见在下,不知有何事?”
白发苍苍的老人道:“轩辕少侠能说动七大仙山前来昆仑会合共同对敌,如此大功,本座怎能不当面道谢。”
轩辕七夜道:“此事不说也罢,在下此行的目的只不过也是为了了结自己的心愿。”
老人沉默良久,最终转过身来,叹道:“我知道你总是要见见你的爱人,那个名叫炙舞的女孩,可是炙舞在娥眉为了救你的时候已经死了。你且抬起眼来看看我。”
轩辕七夜顺着老人的脸看去。
这?轩辕七夜不禁愣住了,而且被惊呆了。
老人道:“为了在中州寻找到有缘人,我使用了两个分身,一个是小时侯的炙舞,一个是在娥眉为你而死的炙舞,你可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
她看了轩辕七夜一眼,继续道:“为了永久的光明,为了正道不被魔尊所侵占,本座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因为只有有缘人,才能继承我昆仑的修道,才能拥有无边的灵力,才能致横正与邪。因为这个世界一旦颠倒一方,无论最终是谁胜了,也免不了面临灭绝的结果。你可知道若干万年前主宰着世界的是谁么?那是些体型庞大而笨拙的恐龙,但因为最后世道颠倒,正邪不分,这才使得神下旨命令黑暗之神来毁灭了他们,重新创造了人类。所以,对于炙舞这个虚构的人物,这个是本座以灵力聚集的分身,她是爱你的。我这么做希望你能明白我并无是在欺骗你的感情。而她的名字其实叫梦穸。代表着坟墓与埋葬。”
老人说的话轩辕七夜几乎一句话也没听到。但她却听到了最后几个字。
梦穸,代表着坟墓与埋葬的梦穸。原来,原来炙舞的名字叫梦穸。我翻手为雨,覆手为云,也只为找到你,可是你呢?
七夜的心无比颤抖,他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南国的那棵红豆杉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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