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人生也可以如此美妙。在这个领域，它不是无法辨认的平常的制服一样的人生，也不是头顶以上让人仰望的空间。人生的阴暗瑕疵，从少年伊始，就藏匿在路上我们可以看到的第一棵的树影中。我们有一天会忘记，邪恶的种子最初的形式。我们现在也无暇真正的认知和区隔那些无穷尽的自我反射的文字，哪些是真实的生活细节，哪些又是虚构的隐喻，这是所有成功的小说家的秘密。还有一个公开的秘密是，恶比善的人性更有魅力，暗比明的资源信息更广阔。一经发掘，坏，暗或者愚蠢都富有更精微更复杂的内涵，有可深耕的层面。这个不被肯定的领域在小说家的文字中成形或者变异，都有一种让人同情的情绪，读者当然不会愚蠢地把这个领域当作真实的全部，而是看成真实的一部分而已。但是我们会愚蠢地首先循着因果关系，传统经验类似路线来思考小说的内容。

看到伊恩?麦克尤恩的第一本小说都说的是什么。《立体几何》——我每天整理曾祖父的思想日记时发现了一个秘密：曾祖父为了证明“无表面的平面”的真实性把他的朋友消逝了。而最后我又因此成功的把妻子消灭了。《家庭制造》——哥哥的童贞由哥哥在与妹妹的一次过家家的游戏中引导破坏的乱*事件。《夏日里的最后一天》——一个十二岁的少男渡过的一个美好温情的夏天，却在去学校上学的头一天最后一次驾船发生的沉船意外，他那酷似妈妈的朋友再也没有从河面上冒出来。《舞台上的柯克尔》——有一群赤luo的男女在舞台上排演*爱的戏，结果其中有一对男女假戏真做起来。柯克尔是阳具的意思。《蝴蝶》——写得很唯美。却是一个恋童癖杀害幼稚女的故事。《与橱中人的对话》——一个孤独而挫败的人生经历：妈妈的过度保护成为大婴儿。工作遭遇欺凌。偷东西进监狱。宁愿不要自由，只想呆在橱柜里生活。《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平淡的爱情遭遇现实环境，世俗内容，甚至于一只硕鼠的困绕。《化装》——一个少年和姨妈每天进行的化装游戏。一直到化装舞会上，每个人为所欲为，让他看到了他的女友也像他曾被污辱一样受到来自成人世界的伤害。

显而易见，以上作为传统价值的思考局限，是不是小说本身的内容所宣示的意义可以作为另外一个长篇来探讨和深入，或者说别去理会那些似非而是的干预的内容了。这些青春、性、暴力、死亡、孤岛一样的人等等小说主题被伊恩?麦克尤恩神奇的笔力缩小了。阅读的过程中，直接吸引我的到时小说形式的某种荒诞告白，而忽略了早已无处容身的本质。在伊恩?麦克尤恩那个不确定的世界里，一个个超越了日常伦理和掌控范围的预料之外的行为，为小说带来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和力量。这种形式的告白是一种未经许可的表达途径，它通过巫术的法力带着伊恩?麦克尤恩脱胎换骨让我们瞠目结舌的同时，制造了让人信赖的移花接木的效果。那些世俗庸常的道德指涉不免流露出瞠乎其后的窘迫。他那举重若轻的冷静笔触，常常在控制了我们的时候引起了我们的遐想，以云淡风清铺展人生的旋涡，甚至从容不迫地制造死亡……这八个短篇，就像八个既已开始又已结束的设限咒语，抵达了他想要去的地方，为荒唐释怀，为成长伤感，为没有形式的爱情四处张望，为平地设下深渊，为变态证明人性，为海洋寻找休憩的陆地……

噢，就是这样，一个卓越的素描大师的习作，以绝对精彩的几笔造型线条就够显得意味深长了。那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或者具体想表达的思想呢？可以说，谁也分辨不了巫师施展魔力的时候嘴里嚷嚷着什么。只是一切刻意的东西都不能引起我真正长久的兴趣。现代艺术就是一场行为的狂欢，仪式重于本质的游戏而已。吸引人的小说其实都有几分诗歌的精髓。他其实说了。他其实做了。他其实给了。就看我们有没有一双在隐而不显的领域里豁然洞开的眼睛。

2010-10-12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