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人的印象中,家乡是最温馨和让人眷恋的。土,永远是那么温厚;山,永远是那么妩媚;水,永远是那么柔和;人,永远是那么亲切。我,则因嘴馋的天性,印象中的家乡总和一些传统的食物联系紧密。油挂面,便是其中非常典型和特色的一种。
家乡人吃面,有一种嗜好,齐齐整整的切面不爱吃,偏就喜欢一种长长的,白白的,嫩嫩的叫作油挂面的面条。这种面条长有一米多,粗细如丝,洁白似雪。放在锅里一煮,即刻泡软,熟后汤浑却线条分明。食之软柔轻和,滋味清香爽口,且不强求佐料精细配合,与我吃过见过的所有宽切面迥异。
油挂面,并非一年四季都做,一般只有每年的立冬后直至岁末才做。印象中的家乡油挂面一直是传统的民间食物,不对外,不销售,家家做上几十斤,户户藏上几十斤。因为,油挂面历来被家乡人视为新年待客礼朋最体面的食物。有这样一种民俗,大年初一早餐,几乎每家锅里煮的都是油挂面。客来拜年,几乎都要先吃一碗油挂面再饮酒吃饭。面越长,则说明东家礼长。而婚嫁吃挂面,意味情深意长;喜得贵子,娘家必然要送上一篮油挂面庆贺,以示母乳源源之长;生辰寿诞,送上一篮油挂面更显示健康长寿……每年立冬过后,各家各户的主妇便会不停地催促自己的男人去磨小麦粉,再邀上几家合伙支面架做油挂面。做面,必须择个睛好之天。那个时候,天气预报是家乡人们的“新闻联播”,人们见面开口问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明日什么天气?”傍晚,看看西边的云彩,肯定明日是个好天,许多家的石磨便在“吱吱哑哑”的声中忙碌开了。孩子们欢呼着围着石磨转,热烈地憧憬着新面做成的那一刻。面粉磨好了,鸡鸣第一遍,人们准时起床。
油挂面常用的原料是小麦粉,配料仅为精盐、香油两种,调和用的水则全取自纯天然温泉水。家乡的温泉泡井星罗棋布,长年水温恒定在29摄氏度左右,且富含多种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用家乡的温泉水调和制作的油挂面其口味、口感均有独特之处。你看,男人们用一大团白白的麦粉泥,置一长案如抽棉花条般把粉团抽作绳状盘在盆内。然后坐下将绳状粉条缠在两根擀面杖上,再把擀面杖一端挂在面架上方。先是挂满擀面杖,后是扯拉。这全是手上功夫,必须手随气到,力求均匀,不能一气呵成,中途稍停歇数分钟。以利粉线裂脆口处粘合。新面日头晒上一天,干干脆脆的,白白净净的就可盘着入篓收藏了。
面做好了,主妇就眉开眼笑,乐得不行,头巾往头上一扎,围裙往腰间一系,新面下锅,第一碗必是犒劳自己的男人。嘴馋的孩子往往蠢蠢欲动,主妇们便用竹筷头温柔地敲一下孩子的头。孩子扮个鬼脸就雀跃着往门外口跑,边跑边喊:“吃面了,我家煮新面了。”尔后,左邻右舍就都闻声赶来。人们一边细细品尝着新面,一边甜甜地盘点着一年的收成。朗朗的笑声,舒心的话语,伴随着热热闹闹的鸡鸣犬吠,那情景是美妙的,是和谐的,那感觉是醇醇的,是酽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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