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雪在自己的书房里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她伏在书桌上不停地演算题目。不，不仅仅是演算题目。演算题目对她来说并不那么重要，而重要的是，她在精心设计、描绘自己未来的宏伟蓝图。是的，是宏伟蓝图，这个“宏伟蓝图”不仅对她本人重要，而且对她们这个家庭也同样重要。她始终在脑海里盘算着一个“小”与“大”的关系，而这个“关系”决定着她历时十二年来的心血与汗水是注进江河湖泊呢，还是洒向祖国大地呢。但不管是江河湖海，还是祖国大地，对于肖雪其实也并不那么重要。因为江河湖海与祖国大地在形式上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不管别人怎么认为，肖雪是不会改变的。总之，她现在的想法就是由“小”变“大”的关系。她觉得，只要小的变大了，那么她的目标就确定了；换句话说，只要实现了大的目标——这个——“祖国之栋”，别的——她，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她要把自身的价值全部给奉献出来，这就是她要设计而且精心绘画的宏伟蓝图。

所以，现在，她现在就把自己关闭起来了，而一关就是几小个时，但这几个小时却又恍忽一瞬功夫。你看她时而用笔写写，时而又翻翻资料。她是那样的用神，抄稿纸在书桌上铺满一张又一张。她仍是静静地、聚精会神地、出神入化地思考着一个很深奥的难题。桌子旁立着许许多多的参考书籍。整个屋内非常寂静。这不，除了窗外的知了叫声和屋内吊顶上的电风扇呼呼的响声之外，恐怕也就只能听到她那沙沙地写字声了。

肖雪的卧室不算很大，大约有16平方米吧。16平米？一个私人的空间，属于肖雪的、父母兄妹无权干涉的。哦！不对，应该是父母。肖雪有兄妹吗？现在没有，估计将来也不会有的。那么，对于肖雪来说也就不算小了。你瞧吧，一张简洁的单人席梦思床和一张桔黄色的书桌相对而放。书桌上的一角贴着墙放置一个草绿色的小书架，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梳妆台。那墨绿色的窗帘上外挂一层洁白色透明的真丝纱网，这窗帘与粉红色的床单、天蓝色的毛巾被、还有……还有淡粉色的墙壁就形成一个大自然的风景。这样的装饰是肖雪经过一番精心的设计和想象后才布置的。当然，如果没有妈妈在后面当参谋……恐怕……唉，至少也有妈妈的一份功劳嘛，肖雪怎能那么自私呢。假如——你——并不一定是你，只是打个比方，你如果从对边窗户一眼望去，你难道不会觉得酷似一种由许许多多绽放的玫瑰被太阳反射出来的感觉吗？那种感觉就如同三棱形玻璃做成的万花筒一样的美丽、一样的迷人、一样的使人爱不释手。

呵！肖雪的卧室可成万花筒了，只是开个玩笑。不过，被太阳映得满屋熠熠生辉，这却是千真万确的。

肖雪坐在一张带有美人靠背的转椅上，她上半身穿粉色无袖无领半开胸短式衬衫，下半身着一件白色小碎兰花超短裙。看上去很像一个纤纤公主，一副俊俏小姐的模样，天生就招惹人喜爱。不过，她有一个习惯，像这种衣服她绝对不会穿在学校，除了穿校服外，她觉得衣着打扮应该稳重一点，穿着花里呼哨的就显得太轻浮，爸爸妈妈也绝对不会让她这样，况且也不符合她的性格；而在家里，在自己的卧室中，就是另外一个天地，另外一个世界。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别人能管着吗？不能，所以，每次回到家里，穿自己最心爱的、最休闲的、最随便的服装是她第一件要办的事。

她伏在书桌上聚精会神地研究着课题。她那如葱似玉般的、白白的、嫩嫩的、富有弹性的、细腻的肌肤，总是引人注目的。尤其是班里的男生，她不止一次听到别人赞美她的语言。她为自己身材与线条有一种青春之美而感到骄傲。她的脸蛋因洁白而显得细嫩，瓜籽脸型，那小巧而又自然红润的嘴巴不偏不倚正好镶嵌在她的颌骨上的最佳位置，是那么的匀称，又是那么的协调。这当然不像她的房屋那样，是她自己精心设计的了。假如你第一次见到肖雪，咋一看倒很像电影里的林黛玉。不像么？连肖雪都这么认为，她的微凸的鼻梁上很协调地露出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深的双眼皮总是一眨一眨的，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她的眉毛淡薄得像两片透明的柳牙儿。难怪邻居的叔叔阿姨们总说她的眉毛像她爸，而眼睛又像她妈，她是爸爸妈妈的晶华——不止是精华。而这个时期的肖雪正是处于青春转变时期，她真得是越变越可爱，越长越好看，也越看越迷人了，怎么说也该长成一个活脱脱大姑娘了。所以，便时时处处散发着一股青春的气息。这样的女孩在学校已是数一数二的校花了。在学习上，她也是如此，凭自己的能力和条件再加上有一个数学老师爸爸和一个语文老师妈妈，这样的家庭，应该更是锦上添花。

这晚，肖雪在屋内静静地待了三个小时，她将所有科目中的难点都检点地复习了一遍，希望在明天考试期间能发挥自己的优势，考出好的成绩，报答父母、师尊对自己的厚爱。肖雪做完了功课，将书桌整理的干干静静，随手打开一桶饮料，轻轻地贴在那红红的淡淡的薄薄的小嘴唇边，啜了两口，便将饮料放在桌上。放饮料时，她的动作是很优美的，她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美，就像是天鹅注意自己的羽毛怕变成丑小鸭一样重视。三年前的肖雪已不是现在的她了。她以为，她的一言一行，每一个细节，都似乎是经过一番加工而刻画的，可又是非常的自然而然的，她没有过分忸怩，也不顾意作态。她不像电视里的模特走路那样忸怩，及至她走出来的步伐却很美，很耐人寻味。当那一口甜甜的、凉凉的饮料流进她的小腹部时，她脑海里隐隐约约滋生出一种欲望：“是该轻松一下了。”就像饮料从喉咙里流进食管里那样。　“可是……可是……他——吕晓峰，他现在干什么呢？”她的双眼皮开始不停的跳动，一晃一晃的，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将所有科目统统地复习一遍，尔后，再轻松一刻呢。”

是的，他也应该如此。临阵磨枪快三分嘛！　

吕晓峰——肖雪的同班同学。学习条件，当然不能与肖雪相比。假如他父母的职业也与肖雪一样——是学校里的老师。吕晓峰，这个顽皮爱动的孩子，绝对可以跟肖雪打对门了，至少他们可以在相同的家庭环境中进行一场大的比赛。而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是男生而不是女生。

对，男生和女生一定有区别的，比方说在操场上男生可以像猛虎一样飞来奔去，在教室里他们可以提高嗓门说话聊天、做小动作、故意捣蛋；他们还可以无所顾忌地欺负女同学。最顽劣的时候，就在教室门顶上轻悄悄地放置一把箥箕和一把笤箒，待老师上课推门的那一瞬间一定会让老师猛吃一惊的。尤其是对付女老师，那种滋味、那个场面，逗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这个时候，那些爱出风头的男学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聪明与才智，更佩服他们的胆量与过识，而晓峰就是其中之人。

这个馊主意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不会是天生故有的吧，倒成学生报复老师的一大绝招，当然肖雪是不会支持他们这一行为的。这是在学校，在校外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讲哥义气，打群架，拉帮派以为自己是英雄好汉。而女生就不会是这样，也不可能这样，或许，只有一小部分女生，概率大约是百分之一吧，是女生应该是温柔的。

可是，事实上，晓峰父母是干部、工人出身。但他的学习用功与个性聪颖深受老师和同学的喜爱，这一点，肖雪是非常肯定的。那高高的个头怎么说也不会低于一米七五吧，不是肖雪吹他。拿肖雪的话说再不标准的测量器也不会把她测定在一米六以下的，她还穿一双不超过三寸的高跟皮鞋，这么一来，晓峰足足比肖雪高出半个脑袋来；而他的小白脸，细身材，苗条俊秀，怎么说也是学校里唯一的大家公认的校草了。他不仅学习好，最拿手的是打篮球和滑冰。从高一到高三他们俩一直是同班同学。晓峰是班里中队长，肖雪是学习委员。

现在，马上要面临高考的现实，他们从此将要各自奔赴前程。时间真是过得快呀！一晃十二年匆匆已过。平时她并不这么认为的，她总觉得一天一天的过，一年一年的升级，那功课的繁琐，学业的增加，渐渐地给她施加沉闷的压力。连她也体会到一个“累”字了。可是现在倒似乎舒了一口气，可不是么，岁月就是这样，肖雪也开始谈论岁月了。真有意思——岁岁年年、年年岁岁——不就是岁月吗？但再仔细一想，明明是年年月月地过日子，却干么要叫岁月而不叫年月呢？她开始纳闷了，但一转眼就找到了答案。噢！对啦，肖雪又长见识了，她想起某个人说过的一句话：这年月混的能怎样。这不是年月吗？是的，这年月她都混到十九岁了，混？多潇洒的一个词啊！呵呵！她为自己的见识而感到得意。“岁月”、“年月”、“混”全让她给用上了，她都几乎高兴的要跳了起来。

可是，当时间已成为过去的时候，无论如何，不管你采取任何一种办法，都无法让时间停在某一角落，就算你是神仙，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就算你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或许是千变万化的孙悟空……难道你能让时间倒转回去吗？笑话！肖雪是无能为力了，她再怎么也不会回到从前了，除非……除非是……脱胎换骨……她娘再生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肖雪，但那是想象，那不是现实。面对现在的现实，她开始感到惋惜——她惋惜时间了。因为明天就要开考了，她的心里总是有一块疙瘩不知怎地放不下，她不是因为怕考试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许是心情紧张而忧虑。她不是为了这个，这个并不重要。假如，不是假如，是就算——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至于让她如此。今年考不上还有明年，这条路走不通还有另外一条路嘛。可是她还是有块疙瘩，这块疙瘩也不是解不开的，解不开也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到了肖雪这里，情况就不同了。她总希望能与晓峰同时报考一所学校，那时就能相互照顾、相互学习、探讨、交流了——归根结底——至少是他们又能走在一起了，不是吗？想到此时，她的嘴角上流露出一种笑意，那种笑意是温馨柔和的；那种笑意是甘甜如蜜的；那种笑意是能传遍整个血管将所有血脉打通后让人沸腾舒畅的；不仅仅如此，那种笑意应该是能给人以一种美丽的、灿烂的、年轻幼稚的笑。

这三年来最令肖雪无法忘记晓峰的是，去年秋天在学校搞得那次秋季汗冰运动会。当男女混合溜冰时，她与晓峰正好是一对。肖雪的技艺不算很好，可是晓峰滑冰的技能却非常的棒，而且特别自然，尤其是那一刻，他拉着肖雪的手环绕了两圈后又将肖雪由远而近地拢在他胸前，犹如童子抱观音。肖雪的臂膀轻轻地贴着晓峰的胸怀，飘动的长发不时地抽打在晓峰的脸上，肖雪感觉全身心都融化了。她就是在那个时候才开始与晓峰接触的。

想着，想着，她又回到了自己的美人靠背椅上，她满脑子里装着都是晓峰的影子，那影子使她浑身“唰”地红了起来，面部开始发烫。她立起身来，轻轻地喝了两口饮料，似乎要降一降那发烧的体温。她走至梳妆台前，镜子里面出现了一个人影，她看着那满脸映得通红的影子，就像喝了半斤葡萄酒一般，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然后，她将视线移至嘴吧上，她觉得镜子里的嘴巴最是迷人。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想象，红杏还未出墙嘛，咋就这么的可爱。啊！你看么，这个人的嘴巴像什么？那不是一颗樱桃吧，圆嘟嘟的、深红、深红的、而且还亮晶晶的呢。可不是嘛，这樱桃是把它泡在酒甁里了。她不自然地害羞起来，用双手捋了捋坠在肩膀上的发丝，那发丝就静电般的向外散开。再抖抖衣裙，弯腰，换了一双球鞋。走至书桌旁，取出一盒录音带，轻轻地弹出机盒，将磁带按了进去。

录音机里响起了轻松愉快的音乐，那是一盘动人心弦的摇滚歌曲，她开始跟着节拍跳起恰恰舞。当一首激烈的曲子过后，她便猛地将灯光调至最暗，屋里光线昏暗如烛。录音机上的信号灯就像霓虹灯一样光芒四射，那光线的强弱随音乐大小的变化而变化着，又一首音乐响了起来，她在不停地变换的步伐，身体如蚯蚓一般的灵活。突然间，她的眼眸猛地一闭，她只觉得眼前那么一晃，就那么一晃，咋就那么的撩人花眼啊！明明是信号灯的彩线吗？不至于吧，可是，她真的是感到很刺眼。这一刺眼不打紧，打紧的是，肖雪却失去了好的兴致。她停止了跳舞，像一个日本的小脚女人那样，小碎步擦着地板轻轻地走至窗前，挥动着那白嫩的玉臂，将窗帘拉开，呆呆地立在那边静静倾听着舞曲的跳动。那舞曲的每一个音符，都与他的心跳频率相符，节拍快，她的心率就快，节拍慢，她的心率也随之缓慢。两眼却目不转睛地注视对边楼前的纱窗。

那边灯光依然昏暗，从窗前隐约可见，有一个人影坐在那里伏案疾书。他还在认真地复习？肖雪静静地呆了良久，辗返转身，强打起精神，跟着节拍又跳起了迪斯科。只是眼睛里的光波会不时地射向对面的窗口。不经意间，她就看到对面的灯光在刹那间明亮如昼。从敞开的窗中一眼望去，一个人影在晃动。那是晓峰的影子，对，是他——他是在自己的感染下才跳起来的。肖雪瞧得出神，眼睛痴痴地向前伸着。他的动作是那样的潇洒，舞姿是那样的优美。咦！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呀，两栋楼房相隔50米左右，遥遥相对，他们二人竟能一脉相通。

录音机中的音乐在不停地放着，肖雪的心情就同舞曲一样的跳动起来。耳边又传来一种熟悉的声音：“嗬，嗬，嗬……好个迪斯科舞会……”

一首强烈的舞曲，刺激着她的神经，一阵柔和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舞步。肖雪急忙将窗帘拉上，按下录音机，缓步走到门前：“哎——来啦。”她将门拉开，嘴角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嗨！是爸爸呀。”

“肖雪。快来，你妈妈那边已切开一个冰镇的大西瓜，哎哟，真是好吃极啦，又沙又甜，你快过去吃点哪！”爸爸见到女儿那开心的样子，满意的笑了笑。说：“吃完后，喝杯牛奶，就早点休息吧。爸和你妈看见你一直没出来，屋内三个多小时静悄悄的，就没敢去打扰你学习，这不，听见你放起音乐时，想你已复习完毕。看你高兴成这样，连爸爸都被你感染了。”

“爸，妈，”肖雪奔到客厅，像小泥鳅似的一晃溜到沙发上，双手捧起一块切好的瓜瓣，一边吃着一边说：“我用了三个小时时间将所有的资料全部复习了一遍。现在刚做完，正想着活跃一下气氛，放松一下心情，听听音乐，跳跳舞，活动活动什么的，谁知刚一会儿功夫，你们就破坏我的好事，倒好像我爸就在门边盯着似的。”

“好，我的乖女儿，明天就要开考啦，但愿你心情不要紧张，能和今天一样就好了。不过也不要刻意控制自己啊！”妈妈将一块西瓜送到爸爸手中，看到女儿那种神气，心中感到甚是欣慰。她想，女儿这次考试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这一夜，是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夜晚，肖雪静静地躺在床上，开着床头灯，穿着乳白色的睡衣。那蓝色的毛巾被贴在靠墙的床边沿，头顶上的吊扇在不停地转动着，一阵微风轻拂着她的面颊，吹散了她的头发，那白色的睡衣在风的吹拂下，一起一伏的鼓起来，像一只小花猫钻进她的睡袍里。她感到一种舒适的美，慢慢地两个眼圈开始发黑，睡意渐渐地向她袭击而来。她一个侧翻身，打开电风扇的定时钟，将床头灯关上。不知不觉间，隐隐发现一个人影从远处走来，他手里拿着不知什么东西，只觉得前面那个人像海鸥似的，轻飘飘地在空中游来荡去，忽又跃在地面悠然自在地大步疾驰，一步一步迈进，但却始终无法靠近自己。肖雪疑疑惑惑，凝目细看时，却正是晓峰。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本红色的喜报，一边跑一边朝着自己招手，嘴里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肖雪看到那模样、那神情，心里有千种柔情万种蜜意，像火山爆发一般，再也抑制不住她那娇滴滴的姿态和含羞的面容。忽然，勇敢地自豪地向对方奔去。徒然间，两人又似乎近在咫尺，却又似乎远在天涯，肖雪用尽了全身力气使劲地飞呀，跑呀，口里在不停地喊着，大声地叫着：

“吕--晓--峰，请不要离开我啊！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那洁白色的连衣裙在海风的吹拂下，犹如一群白色的小天鹅在飞快地舞动着那美丽的翅膀。她就是一只可爱的小天鹅，她正在兴高采烈地跳天鹅舞呢，不是吗？你看那舞裙啊！那舞裙撑了起来，就像一把太阳伞。不，也许是降落伞吧，如果把她那漂亮纤细的长腿比作伞柄的话。对，完全正确，那伞柄也那么的晃眼。只见那伞忽高忽低，飘呀飘的，似乎露出了她那冰清玉洁的肌肤——伞也有肌肤。白色的*裤有如撑伞的丝网也同样地忽隐忽现，飘来荡去。就飘在了晓峰的眼前。晓峰伸开了有力的双臂，像张开了坚实的翅膀，在似千里之外听到肖雪呼唤，连忙放开了速度，依然是马不停蹄。他的腹部凝结着一团气体，那团气体在丹田内不停地旋转着、旋转着，像螺旋丝一样，拧着气管冲了出来：

“肖雪，我--爱--你，我--爱--你，肖雪。你放心！”　那声音很有底气，气势磅礴，声若洪钟。“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要永永远远在一起……”

时间在慢慢地消失，他们俩在大海岸边奔跑着、前进着。光着脚丫子的肖雪一步一步地踏着岸上的柔沙。那是软绵绵的，热乎乎的，海绵般的沙滩。阳光是那么的温和，却并不十分刺眼。肖雪感到无限的喜悦、无限的激情。这沙滩——犹如在母亲的身上爬行，又似乎在母亲的“手掌心”里，她那软绵绵的“手掌心”一次又一次地抚摸着她的脚底，肖雪第一次感到这是一种最甜蜜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刻。

落日余辉轻轻地洒在海面上，一闪一闪地折射到肖雪的脸庞。海岸边许多游泳的人们，一个个拥着气垫，在海面上飞来奔去。一群天真活泼的小女孩穿着五颜六色的游泳衣在海边打水戏耍。海滩上有许多平躺着卧在沙里的人们尽情地汲取着沙滩中的养份。也有许多游人拿着摄影机、照相机忙忙碌碌地不停地记载着那美丽而又动人的一瞬。在海岛的左侧岸上，有一对小情侣正躺在一个硕大的太阳伞下面窃窃私语。这女孩的身旁立着一只乳白色的小狗，它伸出了长长的舌头，尾巴摇摇地，两眼向远处奔跑的肖雪瞧去。他们经过了千呼万唤之后，终于，终于拥抱在一起。此时此刻，肖雪感觉到晓峰的大嘴唇有如雨后般地甘露，在强烈地滋润着、洗刷着她那一颗美丽而又迷人的樱桃，亦如同一只大熊猫在轻轻地抚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的温柔，一样的甜蜜。她把那白淅细嫩的双手很自然地搭在晓峰的肩上，她的身体紧紧地贴在晓峰的怀中。仰着头，双眼微闭，以此来体验着那种奇妙般的异性的躯体所带给她的感受。

西边的太阳映红了满天的云霞，一对紧拥着的恋人在海面上留下了长长的影子，那白色的裙子及白色的衬衫早已被天边的红霞染成了粉红色的恋人，一幅美丽的晚霞映春图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肖雪睁开了眼睛，推开晓峰，低下头来，轻声细语。她甚至有些害羞似的，怯怯地，不敢看他一眼。

这不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吗？成长中的女孩，青春期的女孩，多么迷人的女孩。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她的脑袋总是向一侧耷拉着。她本不想这样，她以为在晓峰面前应该显示出自己的勇敢、坚强与天真来。可是，她想，她若将脑袋耷拉下来，用那长逸的头发松散地遮掩着半边脸，那才能显示出她的成熟与美丽来。是的，女人的魅力就在于它的若隐若现。她应该留给晓峰的印象总是一个迷，一个让他永远也解不开的迷。

“什么梦啊？”晓峰打断了肖雪的话问，急切地。

“我梦见你考上了武汉大学中文系，而我——”她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晓峰那越来越朦胧的脸庞。“我却是沈阳师范大学。从此，我们不会在一起学习了，今天也许是跟你说再见的时候。晓峰，”肖雪心神恍惚的、焦虑不安的，似乎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盯着吕晓峰的双眼。“你说，这是不是真得？晓峰，你愿意离开我吗？

晓峰拉着肖雪的手走至沙滩的一块卵石上坐了下来，此时此刻的他就如同身边这块巨大的孵石一样光滑、明亮、纯静。他的心情是愉快的、异常高兴的，他说，大声地：

“肖雪，请你不要乱想，我们不是已经走在一起了嘛，这不是梦，这是现实，是现实。”他再重复一次，把最后三个字又加重了语气。

“难道这……真得不是梦？三年来我们在一起学习，一起生活，虽然你时时处处在关心着我，照顾着我，可我总是并不在意你的行为，直到……”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现在都高中毕业了，我才在心里回想着我们之间那些美好的回忆。唉！那回忆已经在我的心中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记，而这个印记却成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也无法忘记你的一个标志。晓峰，”肖雪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温柔，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我的选择会不会是个错误呢？”

晓峰抚摸着她那幼嫩细长的小手，如葱似玉般光滑而发亮，他终于感觉到女孩子的肌肤是那么的迷人，那么的可爱，又是那么的细腻。他如获至宝地、轻轻地将那小手移至唇边，他轻轻的、小心翼翼地吻了吻肖雪的小手。然后，将手慢慢地、慢慢地移在自己腿上。动作是那么的轻柔，又是那么自然。

“肖雪，”他忽地豪气直爽：“你看这是什么？”他说。出其不意地。

“啊！”肖雪惊讶的叫了声，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是入学通知书啊，快拿来我瞧瞧！”肖雪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一笑。“我们俩是在一个学校吗？”

“这下，”他说。“你可不用担心了，我们俩当时填得志愿都是北大，对吗？你是文科，我是理科。你看，通知书都已到手了，你还担心什么啊！哈哈！”他淡淡的笑着，笑得很轻松：“我想，肖雪啊——我们又走到一所学校了。这样，”他的眼神凝视着肖雪。“我们可以相互学习，相互共勉。可是，我仍有点担心，你会不会又回到三年前呢？那时的你，不理不睬，淡若冰霜。现在，你若要是再不理我啊，我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晓峰把两本通知书递给了肖雪。肖雪迫不急待地、笑容可菊地瞧着通知书上那两个诱人的名字。当她真如吕晓峰所说上同一所大学时，她的心几乎激动地跳了出来。她欣喜若狂的拉着晓峰的手又是跳又是跑，又是笑又是叫。她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也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

海风轻吹着他们的脸庞，湛蓝的天空中低飞着一群又一群的海鸥，海面上掀起了一道又一道的碧波，就如同他们两人一样的开心，一样的喜悦。终于，晓峰立定脚步，停在某一处，立着，没有动。他的手伸了出来，拉着肖雪的手，手与手相握。他试着以自己的脚跟为中心轴，迅速地向右划了两个圆圈，喔！也许不止两个呢。肖雪的披肩发零零散散地飘洒起来。她两手紧抠着晓峰的脖子，两条腿猛地腿腾空而起，紧紧地裹在了晓峰的腰部，将他套得牢牢的，牛蹄筋似的，牢不可破。而晓峰随即两手一搭，抱着肖雪的臀部，左手一使劲，右手一翻将肖雪的身体轻轻地置于自己胸前两手之间。他的眼睛盯着肖雪在沙滩上又转了起来。刹那间，两人只感觉天昏地暗，山旋水转，斗转星移。好像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向他们袭击而来，晓峰站立不稳，两人同时摔倒至柔软的沙滩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玩得就是心跳、玩得就要刺激，这才是年轻人的选择嘛。

片刻间，山不转了，水也不转了，肖雪翻起身来，脸上挂满笑容。可是，那笑容很快地就消失了。她口里喘着粗气，小嘴一扳，一本正经地说：

“晓峰，既然我们上同一所大学。我知道，我们俩是不会分开的。但是，上完大学以后，我们俩的结局又会是怎样呢？你……你会不会离开我呢？”

她的小嘴微微一闭，咽了一口唾沫。

又说：“我真希望——如果有一天，有那么一个人能像今天这样给我快乐，给我安慰，一直到终生，永远，永远——”

她两手掌托着腮部，胳膊肘子轻轻地支在膝盖上，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海面。海风吹来时，海面上掀起了许许多多的波纹，一浪一浪的回旋。晓峰抓了一把柔沙，轻轻的一挥，将沙一粒一粒地洒向大海。他转过身来，行至肖雪对面，蹲下，两手不停地往肖雪的脚背上填着沙子。

“如果你愿意，与我合作，我相信，我们会携手走完人生的全部旅程……”

“那……那……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那……那将来以后只许你对我一个人好，行吗？”

“行啊！”

“我，吕晓峰，敢对天发誓，一生一世只对肖雪一个人好；若有漂亮女孩，唉，不！除了肖雪之外，世界上再没有漂亮女孩了，若真爱上别的女孩，那我绝对会变成牛魔王，再被孙悟空的一棒……”

肖雪忍不住，噗哧一笑，明知这是男孩们信口开河的慌话，明知他也不可能变成什么牛魔王，而且也不可能有什么孙悟空之类传说。孙悟空、牛魔王那只是吴承恩想象中的神话而已，是编出来哄着小孩子玩的，尽管连许多大人们，包括老人们也把他当作娱乐闲聊的话题。但是，她还是打心眼里很愿意听那些不现实的话题，尤其是从晓峰嘴里说了出来，她就感到有踏实感。而到此时，当她听到晓峰口中说些不吉利的话时，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她迅速将手伸了出去，捂住了他的嘴巴：

“晓峰，我不许你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好的，我不说了。”吕晓峰身子向后一移，嘿嘿一笑。

“那你觉得我真的漂亮吗？说实话。”

“你长得美若天仙，倾国倾城；胜过嫦娥之容，强过西施之貌，我今生今世能拥有你是上帝给我最高的赏赐。”

他对着肖雪，对着大海，高声呼喊，把声音拉得很长很长。

肖雪看着晓峰那可爱的样子欣慰地笑了起来。

夕阳终于坠入了海底，天空黑沉沉地压将下来，那一片片红霞早已被夜色的黑雾所融化。海岸边没了游人。这一刻，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大海属于他们，天空属于他们，美丽的夜色也属于他们。肖雪轻捻着晓峰的手，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向着一个红色的帐篷走去。徒然间，肖雪只觉眼前一片漆黑，犹如伸手不见五指，双眼登时直冒金星，心中发慌，急忙转身，她想喊晓峰一声。可是，当她回头的一刹那，却哪有吕晓峰的影子，她所看到的是一位面目狰狞，满嘴獠牙的怪物。那个怪物紧跟在肖雪身后，怒目圆睁，对着肖雪怒吼，声音甚是恐怖，粗而沉闷：

“你，你是我的，来！快给我过来啊！”

怪物猛地将肖雪抱了起来，重重地摔在沙滩上。他按住肖雪的身体，奋力地撕去衣服。肖雪见状，大吃一惊，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叫。睁开双眼，竟是一梦，吓得满头大汗淋漓。她真想大喊一声“妈……”，可是，她没有喊出来，这么一大早，她不愿惊动父母，胸口上感觉沉闷，她看到了压在胸口上的手，将手缓缓移去，心情才渐渐平静。

她翻过身来，抬头看表，是清晨6：00点钟，还不算晚。她琢磨着：怎么会做噩梦呢？对啦，是手，是那只不听话的右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就是它呀！晓峰才不是魔鬼，绝对不是！那个怪物一定不是晓峰。得出这个结论，她就把噩梦的征兆全归于那只不自觉的手上。这样一来，心情就舒畅起来，她开始微闭双眼，回味着梦境中甜美的一刻，那一幕幕的美意就从她眼前一扫而过。这梦境，又似乎清晰，又似乎轮廓，脸色就渐渐由白转红再慢慢地退了下去。当她要翻身坐起时，才感觉两腿之间却是湿辘辘一片，肖雪觉得她真得是长大了。因为，这是第一次感觉与以前不同了。

起床后，肖雪整理了一番，再对着镜子美美地看了一阵。然后，拿起准考证与纸与笔，向父母潇洒地挥挥手，愉快地向考场奔去……

2005年12月30日拟稿

2007年05月18日校稿

2008年03月20日整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