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杯酒,听见有人爽朗的说:“深秋,我带你们去看枫叶。”
我对枫叶的印象,总是有些湿漉漉的。它湿漉漉的站在枝头上,冷凝而傲视着云遮雾绕的山间,往往听见了足音,却不回头。它总是以诗意般的画,写意着冬天。小路很静,静得无声,谁去动容红灿灿的美丽,偏偏它却迷乱的进入人们的眼眸,像一枚阅历的书签,总是在眼前重读,令人深省。悟不出的时候,脚步极自然的踏入了飘着云雾的山间。情至所归,伊人何处?
唐代诗人杜牧在《山行》中吟道:
远上寒山石径斜,
白云生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
霜叶红于二月花。
这枫叶总是藏匿在山的深处,以白云为伴,与雨水为邻。簇簇的叶子,或迎风絮语,或在雨中低低吟唱。在它以白云相伴的时候,让我觉得天空是那样的高远;在它与雨点低吟的时候,凄美的红晕,又是那么扑朔迷离,摘一片叶放在手心上,仿佛会被山的雨雾所笼罩、所迷惑。
四川盆地的枫叶很多,却独藏在崇山峻岭之中不显颜色。在巫溪、在大巴山,待到深秋满山遍野的红叶,灼灼惹眼。我却一次没有去过。一次深秋,在去天坑的路途中,在山岭沟壑之间,意外的发现了一片枫树,还意外的采摘到几颗红豆。看着雨点凝在红叶上,竟如此这般的好奇,这般的不忍。不知是心痛,还是别的情致,禁不住环顾四周,在缥缈的雨雾中寻找情感的诗意。
古人云:仁者爱山,智者乐水。这枫叶飘飘于山间,令人浅醉,也令人遐思。
其实,枫叶也并不稀奇。多年以前,一位男孩子在九寨沟的山间将采撷的一片片细碎的枫叶,放在手掌上用手绢悉心的擦去叶上的霜,将枫叶一片、一片的夹在一本薄薄的诗集里送给了我。多年以后,那册薄薄的诗集在书橱里不知所踪。不是不懂得珍惜,有些瞬间,来得快,去得也快。那时,我不羡慕枫叶,我更羡慕高天上的流云,甚至羡慕老人海旁那棵古朴的苍柏。
现在,伊人何处?我不去探究。但枫叶却成了我的怀想。
说真的,我真没有遇人不淑之叹。我就像枫叶一样,到了深秋就红,到了春天就残,不为人注目,也不为众多人欣赏,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孤芳自赏。我喜欢看残痛的画面,喜欢听凄美的故事,虽然这些并不属于我。我却沉缅于悲欢离合的情结之中。人间过往,留给我一双楚楚的眼睛,我却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个秋天,枫叶即将红了。如果真要去观赏枫叶,那我宁可去大巴山,那是我表哥的故乡。那里一到秋天,满山都是枫叶,酡红酡红的,红得醉人。假若上山观枫叶,脚下踩着的是枫叶,细细碎碎的作响;抬头看见的是枫叶,红得像云、像霞。当阳光从枫叶林里透射到身上,游客披着的是一件斑斓的彩衣。或许游客是上山敬佛来的,还未走到石崖的佛龛前,已经被这景致所渲染、所洗涤,心是赤赭色的,虔诚也是赤赭色的。若是天上飞着一行南去的雁儿,彩云之下,枫叶之上,雁儿也涂上了红色的羽毛,在天空中尽情的扇动着翅膀。
伊人何处?我不去探个究竟。时过境迁的往事,仅仅是一瞬;虽然美妙,却也留不住。留不住只能半珍半藏。浪漫的时刻,终会在指间滑落,待岁月重拾时,它已成了时光的碎片。
每年的秋天,我的心情都会陷于淡淡的忧郁之中,不为别的,只为冷冷的秋雨把心灵沾湿。环眸四周,大街上飘着斜斜的细雨,建筑物也是斜斜的。想争睹一下秋色,却是满目萧然,落叶铺地。偶尔看见一棵石榴树上挂着几颗无人摘采的石榴,石榴摇摇欲坠,表皮上仅存残红。
我似乎已和夏天割裂,和五彩缤纷告别。我寻找着灵犀,希望它在秋天里被像枫叶一样的被点燃,给我在雨声中一点呢喃的慰藉。
此时,我相信北方的枫叶已经红了。我似乎看见了在白雪皑皑的地面,挺立着一株株枫树,迎着漫舞的雪花,枫叶灿然,像雪地里燃烧的火焰。在红与白相间的大地上,情感或烈、或冷,宛若立体的诗行。
此时,秋风再次吹醒了我。我不可能在北方的雪花和枫叶上留下任何诗句。我只是在枫叶上寻找寄托而已。寻找到了,我就将它幻化为浅浅的文字。然后丢在未来无痕的岁月里。就像唐代的薜涛,红叶作诗,让诗笺随波逐流。
我真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我扪心傻傻的问自己:枫叶什么时候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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