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要糖糖吃。”
哎哟哟,我是一个堂堂男子汉哪,谁把我当成“姐姐”啦?我扭头一看,呵呵,原来是位年仅两岁半的小女孩,她正趴在路边一间农舍的窗台上,一只娇嫩嫩的小手正向我伸了出来。
“你好。”我微笑着向她走近,她居然一点都不怕我,那只手依然伸出窗外。
“姐姐,我要糖糖吃。”她又一次说道。
她才两岁半,根本就分不清男女,我刚才向她说“你好”,尽管是半生不熟的粤语,她肯定听不懂的,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禁暗觉得自己可笑:哎呀呀大傻,可别在她面前卖弄你的粤语能力,这一带的姑娘见到你这副酸样,理都不会理你的,只有她看得起你,还是掏钱去不远处的商店里买几颗糖果送给她吧。
我虽身处打工旅途,要满足这位小女孩的愿望给她几颗糖糖吃,仍是完全有能力的。在转身去买糖果之前,我又尽量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希望她能等我一下,我稍后就会送糖糖给她。走出这小女孩的视线后,我跑起了步,我知道约500米外的马路与乡村小路交接口有一个小卖部,若不加快速度,来回需要一些时间。
继续这个故事,首先,应当感谢这次我跟她的缘分,我本以为这次老才两里左右的路程耗时太多,但当我捧着(为赶时间,我来不及向店主索要装糖果的小塑胶袋)一把糖果赶到这窗户外时,她两眼望着我(亦即来回走过的那一段路)依然趴在那窗台上。她一见到我,就把小手伸了出来,还是那句话:
“姐姐,我要糖糖吃。”
或许是被她的这种单纯感动了吧,我递糖果给她那刻,心里有一种滋味难以形容,加上我除了会说粤语“你好”之外,其它语句只能用普通话来表达,这也就意味着这次跟她的缘分递完糖果之后就再也无话可说了。
在递糖果给她那刻,我以江湖游击作家所具备的独特观察分析能力,向房间里大略看了几眼:这是一间贫民家的卧室,昏暗的房间里面有一张简陋的床靠着这窗户一边,紧挨这张床的是一个圆桌,这圆桌又贴着窗户安置着,这小女孩显然是从床上爬到桌上再从桌上爬上窗台来的……
我见她用嘴咬破一颗糖果把糖纸慢慢挤吐了出来,之后嚼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心里倍感欣慰:嘿嘿,5元钱算得了什么,给路旁讨钱的乞丐至多也不过是一声“谢谢”,有的行走不便的乞丐客气一点会喊素不相识的男施舍者一声“爸爸”,这毫无意义,可是对于面前的这小女孩而言,这钱却使我成了一个“天使”。当然,我这“天使”很不好当,就在这时我发现路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只模样凶恶的大黑獒,看它那对着我龇牙咧嘴的品相,我就觉得此地不能久留,我是个习武之人,空中跃地上滚乃至硬气功皆有所能,应付两三只这样的恶狗不在话下,可是——唉,人跟獒过招打赢也不值呀,而且我若再站在这窗户前逗留,别人见了我难免会产生疑惑的,若一拥而上把我揪抓起来往派出所送,窗台上的小女孩哪有能力为我作好心辩护呢。
今天——1997年夏季的一天——是“千日红”制衣厂给我们车位工的一个休假日,明天我又得赶班工作,后天被厂里炒鱿鱼也有可能,总的说来,即使日后有休闲时间,我也不会再走这条乡村小路——我跟面前这位嚼着糖果目不转睛望着我的小女孩的缘分只能到此为止,至于她为何会一个人呆在这房间里,对我来说已无关紧要。
“再见,小朋友。”我心里默念一声,转身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再望了她一眼,我面向她的这最后的傻傻微笑,与她那双望着我一动不动的眼睛,成了我生中又一个不可磨灭的记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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