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夫带着外甥从省城回来,在家呆了两天,可能是因为自己刚买了一辆车子,心情激动,所以和我商量说想去司马祠去看看。其实去年我已经去过司马迁祠了,对于司马迁我好像也写过不少的文字,虽说《史记》名垂千古,可是司马迁悲惨的遭遇却总是让我这位在黄河岸边生长的汉子心中不悦。所以去年从司马迁祠出来我就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这一生我不会再去司马迁祠了。
可现在妹夫和外甥想去,妹夫也知道他说话的威力不行,于是发动小外甥在我跟前总是不停地要求。看来我这个做舅舅的也不是铁石心肠,最后答应和他们一起去司马迁祠看看。我们家乡到司马迁祠也就一百二十公里的路程,而且全部都是高速公路。早晨我们在家吃了早点就开始上路。
原来我想,已经是十一长假的第三天了,路上不会有太多的游人了。可走上高速我才知道自己的判断又错了。高速公路上的车子比平日多出好多来。特别是在高速服务站里更是人满为患。我们想休息一会儿,可是好半天也没有找到泊车的位置。最后只好把车停在挡道的地方,我和妹夫轮流下车去洗手间。
好在路程不远,大概也就两个小时我们就在高速路上发现了通往司马迁祠的路标。下了高速走了没有几公里我们就来到了司马迁祠跟前。记得去年我是八月份来的,当时这里空空荡荡,当时好像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停车场,顺便把车泊在祠门口,花了五块钱就进到了祠里边。
可今天来感觉就不一样了,车水马龙的。而且路边还有了一个刚开垦的停车场。只是没有做处理,好像不久前这里还是耕地。因为前几日这里下雨,所以停车场里到处都是泥泞,许多车子在里边开起来显得很费力气。
妹夫买的是一辆小排量的汽车,他一看车场的状况,心里就有些担心,问我车子开进去会不会被陷进去呢。我想人家的车子都可以进去,我们也没有理由停在外边,再说是旅游旺季,闲杂人员很多,停在外边也不安全。我见妹夫有为难情绪,于是就说我来泊车。妹夫虽说学会开车也有几年了,只是一直没有自家的车子,所以平日开车的机会也就不多,见到这样的场景心里发憷也是可以想象的。
开习惯了大排量的车子,开着妹夫的一点四排量的车子还真的就是感觉到别扭。刚进车场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往里边开了不到五十米我就觉得车子有些打滑,屁股左摆右摆的。我想加大马力冲过一片泥泞地。可谁料刚冲进去就觉得前面突然往下一沉,我意识到情况不妙,想接着车子的惯性轰一脚油冲出来,可一轰油车子没想到陷得更深。我换了几次档位最后车子是一动不动,我知道这下可麻烦了。
走下车子,一看车子的前轮完全都被埋在了泥水之中。看来就凭车子和我们的力量已经不能让它再前进一步了。就在我们发愁的时候,走过来一位农民模样的中年男子笑嘻嘻的对我说,这地方已经把好多车子都陷进去了,要想出来就必须用牛来拉。他说着用手一指,我看见就在不远的地方有几头牛正悠闲悠闲的吃着草。
我没想到,到了司马迁祠门口会受到这样的磨难。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去请那些老牛来拉车子了。中年人看我心动了,马上接这说:“听口音你是本地人,所以我们给你拉车就很优惠的,如果用一般的牛来拉就是五十块钱,如果用黄河牛拉一次就是一百块钱。”
“这是怎么可说法?”我一听顿时有点犯傻,怎么牛还有档次?过去我只是听说过黄河鲤鱼和秦川牛,怎么到了司马迁故里就有了黄河牛呢。再说了,拉车脱离泥海只是要结果,怎么还有价钱不一样呢。
“不懂了吧,一般牛一头是拉不动你这车子的,所以就需要两头牛,这样就得在你的车子上挂两个铁钩,对车子有影响。如果用黄河牛,一头就够了,所以对车子影像就小一点。不过这事情还得你来决定。”中年人看起来做着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说出的话来让人觉得既好笑又无奈。
我在黄河边上长大,怎么就有听说还有个黄河牛之说。《史记》我也读过不止一遍了,就是司马迁也没有在他的文字里有过黄河牛的记载。可今天怎么就让我遇上黄河牛呢。我本来还想再说叨几句,可妹夫多少有些不耐烦了,他没等我同意,就说用黄河牛拉吧,不就一百块钱嘛。
中年人去牵牛了,我对妹夫说:“这明显是在讹人嘛,你怎么……”
“现在哪里不都一样。讹人也很正常。”妹夫说:“这里还算好的,人家只给你要了一百,要是放在省城,就这个情形,说不定人家会给你要三百五百呢。要说倒霉也是咱们自找的。我也就是没钱,要是个什么大款的话,买辆路虎越野,哪里还能遭受这份罪呢。”
妹夫说的也是,现在的社会,你要真的遇难那是你自己倒霉,没人会同情,也没人会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看来今天来司马迁祠有点不吉利,还没有游玩就遇上这么一件事情。我正想着,中年人牵着一头大黄牛就过来了。我仔细打量着大黄牛,怎么也看不出来它和黄河有什么联系,怎么就能叫做黄河牛呢?
中年男人操作起来很熟练。不到二分钟就把黄牛和车子连接起来。只见他挥了一下手里的鞭子,老黄牛四蹄一登,车子就被拖出了淤泥。我们只能付费了。等再次把车子泊好我一看表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原计划说逛完司马迁祠还要去这里的文庙看看,毕竟司马迁故里的文庙还是值得一看的。
去买游览票由于上新问题了。人家规定,当地人出示身份证,一人只需要花十块钱,可是外地人就得要花五十块钱了。我是本地人,按说只需要十块钱,可是我来的时候没有带身份证,我给人家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最后我拿出自己的驾照,可人家还是不买这个帐。说驾照不能证明我就是本地人。
我说驾照上有身份证号码,一看便知道。可人家说他们这里只有身份证的识别系统,别的证件看不出来真伪。没有办法,我们三人花了一百二十五买了三张票,因为外甥还小,所以买了半票。走进司马迁祠,看到高出的景点,我的心里就有些发憷。我让妹夫和小外甥他们先上去,我在后边慢慢走。毕竟妹夫他们年轻,攀登这样的石阶算不得什么。可对我来说,要攀登这样的石阶,那还是要花费很大气力的。
妹夫和小外甥他们前边走了,我一个人开始在后边慢慢往上爬。刚到了第一个平台我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于是我只好在第一个平台上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喘气。这个平台相对于上边的要大许多,这里我看到了几个用塑料做成的模特身穿汉代服饰,在秋风里静静地站在那里,边上还有一辆大汉的马车模型。
开始因为我离得远,自己的眼睛又不怎么好用,所以前面放着的牌子上写着什么,我看不清楚。等我走到跟前一看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照相用的,是出租,一次十块钱。这时正巧有几位看起来像是从外地来的身着时髦的小姑娘走到跟前要照相。听他们说话的音调像是广东一带的人。尽管司马迁祠的天空已经是天高云淡了,瑟瑟秋风也多少带着一些凉意。可那些小姑娘们穿着还是暴露的很多。我感觉她们的脸色都有些不是本色了。不过她们似乎很不在乎。
一位姑娘租借了一套女士服装,还有一位姑娘穿上一套男士汉服。这时在边上的人说,女士服装是皇后的服饰,男士服装是司马迁的服装。皇后的服饰我不懂,可司马迁的服饰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两位姑娘穿上汉服开始照相了,特别是说是司马迁的那套服饰怎么给我留下的感觉就像是汉朝古长安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三教九流之辈。
等那一帮子人心满意足的过完瘾走了,我上前问租服装的那个青年男子,说他的这些衣服是按照什么标准定制的。小伙子一听我的口音就知道我是本地人,于是也就没有什么可顾及的。他先是仰头大笑,然后对我说:“做这些玩意儿还有什么标准呀,就是混碗饭吃呗。再说了,像刚才的那些人天晓得她们都是做什么的,挣她们的钱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叫周瑜打黄盖嘛!”
“我刚才听你说这套衣服是司马迁当年穿过的样式,你有什么根据吗?”我想,既然来到这个有着快两千年的地方,能有点新发现也算是不枉来此一遭。
“哈哈!我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小伙子见我这么的不开窍,说话也开始不文明起来,好在是老乡,我听了也没觉得自己受到什么侮辱:“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司马迁穿什么衣服谁知道呢?再说了,司马迁让汉武帝给阉割成了男女不是的人,最后是死在那里都没有历史记载,谁还能知道他穿什么衣服呢。”
“既然没有依据,你就不该那样说,不然……”我还没有说完,小伙子就打断了我的话。
“我说大哥呀,你是教授还是学者?你去那边看看吧,有中国历代文人留下的笔墨,感受一回他们的心情也许你会有收获的。”我顺着小伙子手指的方向一看,有几十块碑林,我向小伙子点点头就走过去了。
我看到有郭沫若留下的题词,我还看到了当代书法大家启功的墨宝。看来历代不少名人都来这里装点过门面。不过今天来这里的人大概多半是游玩取乐的。这时我想妹夫和外甥他们大概已经爬到顶了,于是我开始往上爬。走走停停,喘喘气,最后总算也爬到顶了。去年我去正堂看过司马迁的雕塑,觉得司马迁飘逸的胡须给我留下阵阵心痛,所以今天我说什么也是不再愿意去正堂了。
登到最高处,我往东望去,竟然看到了黄河。去年来的时候没有今天这样的能见度,所以没有今天这么幸运。望着远处的黄河,我的心里开始有了点澎拜的感觉。当年司马迁从这里走出,我想他已经是带着黄河的神韵走向大汉王朝的。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在遭受了宫刑之后还能写出伟大的《史记》呢。
站在高处,眼前的风景一览无余。秋风吹来,刚才还是汗水的脸庞上开始有了痒痒的感觉。突然小外甥在我身后拍了一下我:“舅舅,你怎么站在这里犯傻呢?里边可热闹了,好多人都在烧香磕头呢。我爸爸让你也去烧香呢。”
“告诉你爸爸,舅舅不进去了。你们玩吧,我在这里等你们。”我对外甥只能这么说,因为我再说别的,他听不懂,说不定还会给心灵留下说不准的阴影呢。外甥一听我不去,自己有欢快的跑了进去……
我不知道妹夫最后和外甥在里边都做了些什么,但我想,他们不会烧香的,因为妹夫是生意人,在他的心里只有财神爷爷最精贵,至于说司马迁,今天只不过是所谓文人装点门面的借口罢了。
今天是个好天,天很蓝,云很白,远方的黄河也很壮观和威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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