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总走了,昨天中午的飞机,回去总公司任职。调令什么时候来的我不清楚,像是有几天没见到他了。
前天晚上,公司在多功能厅举行“喜迎国庆”联欢活动。这个月生产任务很重,公司决定十一期间不放假,有员工在岗,还有加班的,剩下不多的几十号人,到场的更是寥寥,活动一点气氛都没有。
樊总出去吃饭了,临走前有员工宴请,算是为他饯行。这大概是第三拨人了,已经连续三天如此。我正是三天前突然听到他要调走的消息的。
晚会上没见到田总。通知六点钟开始,他当时才开车接女儿放学回来。他现时是真正的上海人了,年初把妻子调过来工作,女儿安排到了区府的学校读书,据说全家人的户口全迁过来了。看情形,他是要在这里扎根,也许是看不到在总公司升任的前景,这里便是他人生的归属地了。国庆联欢,他应该和老婆孩子在过自己的小日子呢。
老王说,樊总要走的事咱们不知道,要不也请一下?老郑有些不屑,“请他?……”他对樊总是有些看法的。而我笑着表示,自己与领导向来保持一定的距离,好像这样有意为之就是套近乎。
也是,工作了这么多年,自己似乎与几任领导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交集。刚工作那阵子年纪小,一天下了班回到寝室就埋头学习,一心想着将来有一天走出单位另谋出路。对于化工,我无什兴趣,却鬼使神差了顶替父亲有了这份工作。
长大了些,公司领导换作王总。他是当兵的出身,父亲退养那年他是工段长,曾到家里去过一趟。有了这层关系,像是就少了些隔膜。他人较开活随和,又是从最基层一步步干起来的,像是与下面的员工关系都处得不错,少有领导的架子。他人长得胖,平时喜欢喝酒,腆着个大肚子,我这人有时候好开玩笑,在他面前也不顾忌,有一次便笑着拿他开涮。
“王师(王师这个称谓叫惯了,他当了厂长我像是还改不了口),你看你的样子,也该减减肥了,要不然外人不知,一看就觉得你这是腐败肚。”他听了也不恼,声言自己这是心宽体胖,外人不及的呢。想想当时的情景,现在都觉得可笑。那时候真是年轻,若放到现在,真不敢这样放肆。
王总的人缘好大家有目共睹,但是他做事好抹稀泥,我不能苟同。那年因段长随意刻扣工资的事我找他申诉,他说下来调查一下,会给我满意的答复。事情很清楚,他声称私底下做了批评,答应为我把损失补回来,却用的是单位的钱,并非追讨来的。他真是谁都不得罪。
同事说,当领导也许就不能太讲原则,太认真,要不然事情就很难开展,会处处树敌,尤其是在国有单位,方方面面的关系太多太复杂,你似乎都需要照顾到,所以要糊涂一点。难怪郑板桥的“难得糊涂”成了许多官员的座右铭,被奉为经典,我算是明白了。
对于领导,也许是性情之故,我向来是近而远之的态度。即便是王总,我也只是保持礼节性的亲和,没有更深层的个人交往。同事说,像你这种人,一辈子就别想混个一官半职。我听了微微一笑,说,我知道自己不具备管理才能,我有自知之明。
今年刚过完春节来上海,就传来王总病故的噩耗。刚听闻时我感觉很震惊,一遍遍问同事消息是否确切。真的。谁敢拿这样的事开玩笑呢。其实再想想,像他那样的身子,这样的结果是迟早的事,几年前他就曾做过什么腰肌手术,这次听说是胃出血。我现时人在外地,自是不能送他最后一程。
听说樊总以前是三分厂的领导,后来派到射阳,再转到这里来任职。以前我们并不认识,在这里接触得也很少,粗略点认识,他做事没有魄力,我不欣赏,但是有一次和他谈话对我倒是启发很大。他说,人要会适时地表现自己,要不然领导如何能发现你的才华,手下那么多员工,他总得有个认识的渠道与机会才行,而这是要你自己去创造的。我想自己在行事上有个弊端可能正在于此。
他要走,谈不上不舍,我们并无私人感情可言。对于他的调任,我不好妄加猜测。平时的工作,听说他与田总认识上有偏差,用老郑的话说是两个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我听了,不置可否,淡然一笑,“他调回去也好,反正年纪大了,在哪里都是一样混退休。”
昨天是国庆日。我下夜班。天阴着。生活依旧,还是眼前熟悉的景色。只是午餐多加了样菜,节前发了五百块钱,让我们还能体会到这是个非同寻常的日子。至于攀总走的事,像是与我们没什么关系。
201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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