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闹玲响。隐约听见同事下班回来的响动。他翻了个身,想睡个回笼觉,抑或说想把刚才的梦续着做下去。梦里的女人是谁呢?莉,还是妮?他记不大清了。应该是莉,那可是他曾经的最爱,他一直这么认为。但所生的情境又像是妮,那些年她更像是他爱情的幻想。两种可能都有,也或者还有别人,他想不明白,但他更希望是莉。
他现在和莉有了联系,时隔十多年之后。这不能不说是件令人欣慰的事,哪怕她说只想还能和他做普通朋友,就像当初她认他做哥,就这么简单。他当然也不想搞得太复杂,不想搅扰她原本平静的生活,他不想惹她生气,心里也没什么奢望。总之刚才梦里的情境很美,他微微地笑了一下,再翻身回去。
今天周日,休息。他不用急着起床。昨天最后一个早班,今晚倒夜班。他们是三班三运转,天天都有班,也只有早倒夜时才能休息三十六小时。那天在网上和莉说起这些,莉很惊讶,没想到他现时这么辛苦。“幸亏没嫁你。”她说。他有点疑惑,可是一刹那又意识到了什么,脸不觉有些发烫。
他的工作当然不比莉做老师,每年有两个假期,况且十多年没见,她竟然从当初的小学老师做到了职校教员。如果她嫁了他,说不定还在小学窝着。有个同事的妻子不就是这样,甚至比她教龄还长,可依旧是小学老师。当然不是她教得不好,要想升调,没有关系后台是不行的,就像当年她面临分配,他同样帮不上忙。而他呢,这些年也不是没努力,只是身份还和当年没什么两样,她若真嫁了他,她会跟着受苦不说,他的耳根子不一定能清静。
“吃饭了,还不起床?”同事喊了一声。他恹恹地应了,转而问,“下雨不?”昨天预报里说今天有雨,同事还感叹,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想出去玩都不成。他倒没有想出去的打算或意图,就是不下雨,他也只会呆在寝室里,外面没什么可吸引他的。这里离市区远,虽说是大上海,但只是乡下,用同事的话说还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可在他眼里无疑像个世外桃园。公司有偌大个湖,湖里有鱼,还有好事的同事养了两只鸭子,像一对不离不弃的鸳鸯。湖中心有个小岛,草木葱茏,还有凉亭,可谓环境优美。有句话说,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他倒不怎么为这环境忧心。
白天在寝室里,他会在电脑上看看新闻时评或是网站上的文学作品,这些东西是他提前保存起来的,单位的网平时有限,他只能借机先把感兴趣的内容复制下来,待空闲时再阅读。若是有网,他会登陆qq,但或许只是挂着,并没有想找人聊天的欲望,他不知怎么最近对聊天像是提不起兴趣,没有想倾诉的需要。如果有,他就写出来,零碎的日记或是完整的作品都可以,这是他的爱好,很多年了,也只有这份兴致一直未减,始终不渝地坚持着。倒也并非刻意而为,或是偶尔有感觉厌倦与疲惫的时候,对之失去了信心,看不到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究竟有何成就而变得灰心,这些感觉他都没有,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着,做着,他为此感到很欣慰与幸福,人生似乎也有了价值与意义。
“要不要我把饭给你打回来。”同事热心地提意。“不用。”他回得很干脆。也该起床了,睡不着,躺得久了反倒会觉得不舒服。要吃早饭,终究是要起的,晚一点没关系,他不习惯让别人代劳,自己能做的事他从来会自己做。他推开被子坐起来,顺手把被子拉了拉,他的意识里自然又想到叠被子的事。有多久了,起床之后连被子也不叠,像同事一样。真的是变懒了,抑或没有以前单身的时候干净与自尊了。他还是变了。那天莉看着他空间里的相片说,十多年没见,他看起来一点没变,还那样快乐,充满朝气与激情。他笑笑,怎么可能呢,这只是恭维的话吧,但是莉不一样,看起来比当年更漂亮更有风韵。
妮有好多年未见了。据说她随老公去了几千里外的新疆。她和他是一个村的,而且相隔不远。那时候年少,他工作了,她还在读书,离校前他像是一直对她有种莫明其妙的倾心。就这样三年,她读完了高中。她毕业了,她的形像也随之破灭,像是一个被自己吹起来的泡泡,瞬间被针刺破。那是青春时爱情的幻想,他感觉自己有点幼稚,还不懂感情,所以并没有多少留恋。只是那些日子想起来觉得很美,纯得一点杂质也没有。
早饭是花卷或包子。公司食宿全包,一日三餐不用担心,用妻的话说,吃饱了碗一洗就一身清闲。可妻不一样,她一个人在家既要照顾孩子学习,还要工作,其辛苦可想而知。所以他想回去,今年做满。两地分居好几年,孩子也大了,学习很关键,他想回去为妻分担一些,哪怕回到原单位并不见得比这里好。身边没女人,总觉得缺点什么,就好比他总想出去旅游,总希望有个人陪着才好,这样似乎才完整,才有游玩的心情。他是有些寂寞的。
给妻打电话。这电话几乎每天一通,要不然妻就会疑心地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或是在网上和哪个妹妹聊得热火。他当然满口否定,但是心里似乎真的想给自己找一个。可他很清楚,无论如何,他不会舍弃妻。他曾经读过一篇文字,说有些人是拿来爱的,有些人是拿来生活的。他心里认定,妻就是最适合生活的人。
他曾悄悄地和亚好过一段时间,那段日子他们走得很近。他喜欢她,但像是又不能确定,他担心是因为寂寞走到了一起,再说还有生理本能的需求。她当然也有,女人和男人本质上的需求是一样的。而每每和她约会时,他心里就觉得对不住妻,她也有对老公的愧疚。他们的婚姻都没有到有需要破裂与重组的时候。有这么一点负罪感就够了,人总是自私的吧。他想。
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他相信。只是若真是喜欢,他觉得自己喜欢一位网友比她的成份可能还多一点。只是他们相距得太远,就像妻一样,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实总让人无法回避,就如同莉当年舍弃他嫁给了别人,又何尝不是现实的羁绊呢。人总是很难超脱,况且每个人都有自己行事与选择的原则与标准,你不能从道德与理性的角度来分析与评判对错与是非。只是不多久,亚回了家,又留下他一个人。他觉得不舍,但是她走了之后,他并没有预想的那样痛苦。
那天看江苏卫视婚恋交友类节目《非诚勿扰》,有个女博士问一位从海外留学回来的男孩,他当年在国外谈恋爱是因为寂寞吗?主持人听了颇诧异地反问她,“那你觉得一个男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找女朋友的?”似乎感觉这个问题极可笑。我懂她的意思,她是说一个人不能为了纯粹消解那份寂寞而恋爱,而是遇到了一个人,真的喜欢她,想照顾她,所以才开始一段感情。她说的,是爱情。可她忘了,在这里,她是来找朋友的,这朋友甚至就是奔着婚姻的标准与目标去的。她心目中的爱情在这个节目中找不见,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在电脑前一屁股坐了两个多小时,十一点多,该用午餐了。然后是午休。莉那天说她也有午休的习惯,这一点他们竟如此相似。若是下午不休息,晚上很早他就会感觉没精神。五点钟晚饭过后他看了会电视,同事叫打桌球。这是他们的娱乐,幸亏单位提供有这样的场地与器材,要不然生活更单调,像别的同事一天下了班就泡在麻将桌上。他有时甚至想,单位要是能有艘小船该多好,可以在湖里泛舟,借着清晨的朝阳或是黄昏的余晖,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荡漾,柳树依依,那情趣可谓浪漫之极。当然只是在湖边的柳树下走走也是颇浪漫的事。每天上下班他都要沿着湖边走一段路,他会不由得伸手扯一扯那垂下的柳条或枝叶,在手里无意识地把玩与揉捏着,像是要把其隐藏的韵致全咂摸出来才肯罢休。
晚上,他想写,可没有什么触动心灵的地方,也就不强迫自己了。在写作上,他从来是有话要说才动笔,不会无病呻吟,也不会强说愁滋味。网友要是听他说最近好长时间没得写了,就不免为他惋惜,感叹与怀疑他是不是变堕落与庸碌了,别人是没时间写,可他像是有大把的时间在荒费。他听到这样善意的批评有时会自嘲一下,说自己是江郎才尽,或是微微一笑,也不辩解。他有时甚至真的以为没什么可写了,或是觉得文字已被前人写尽,自己还有什么可说呢?可是过些日子,他的文思不定又会勃发而出,一篇接一篇出炉,他明白自己原来并未枯竭。只要他的心还在跳动,他就能保持这份热情与信心。他不会像网友说的堕落的,他会向上走,脚踏实地一步步满怀热情与快乐地前行。
2010-9-29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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