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已经结束,天气有些微凉,劳累一天的人们便早早熄灯卧床休息了。因为收好的庄稼还需要打点,收过庄稼的土地还要耕种。所以小村的人们很早入眠,为的是为第二天的工作积蓄体力。
已经过了中秋节,月亮也懒惰忸怩,除了漫天的星斗眨着眼睛,整个夜空便静寂的可听到落叶的声音了,秋风瑟瑟的吹着,偶尔也听到谁家的狗的狂吠,很快又入静寂。
夜渐渐的深了。但在一所普通的居民小院里,堂屋的煤油灯的灯光正欢快的跳跃着,屋子中间放着一张方桌,方桌的周围围坐了五个人,是两个老人和三个青年男子。
“帮帮我,哥哥。”最年轻的男子热切的望着两个哥哥。
“甚麽事情,弟弟,说吧。”最年长的男子裹了一只旱烟,一边点燃,一边询问弟弟的问题。
“我最好的朋友要结婚,向我求助,倾我所有也不够,望两位哥哥帮忙”。
大家沉默了。说实话,那年代都不富裕,他们兄弟三人,好在都上了大学,有一份工作,可工资都不高,而且都结了婚,要养家糊口,爸爸和妈妈只靠一些薄田,除了吃饭,收入也很微薄,多亏了妈妈的勤劳:农活劳作之余,又养了一头猪。准备年前卖掉,以补家用。
两个哥哥分别从衣兜里掏出现有的钱,加起来也不过几十元,离办婚事所用相差甚远。
两位老人相视片刻,默默离开了堂屋,兄弟三人商量的最终结果:分头去借。
一周后,一场婚礼如期进行,而婚礼所用的钱,是那家母亲卖掉了家里仅有的财产——那头猪的钱。
那场婚礼就是我的爸爸和妈妈的婚礼,那个年轻男子,就是爸爸的朋友鲁伯伯。鲁伯伯长爸爸一岁,和爸爸情同手足,他们本是同届考上大学的,爸爸因了奶奶的缘故放弃求学。鲁伯伯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我们镇医院做了医生。而爸爸凭了能力做了镇文化馆馆长。
想不到十几年后,我的一次不经意的碰伤,让我结识了爸爸的朋友鲁伯伯。
在高二一次体育课上,我不小心碰伤了小腿,体育老师为我敷了一贴创可帖。正是那贴创可帖给我带来偌大的病痛和煎熬。贴了闯可贴的伤口第二天开始溃烂,浮肿,而且夹杂着许多红疙瘩,疼痛,灼烧,而且奇痒。最终连课也不能上了。妈妈接我回家并带我看了几家诊所,不但未愈,而且更严重了,整个小腿前面开始变的黑紫,伤口愈加溃烂。后来爸爸想到了鲁伯伯。
来到鲁伯伯家已是傍晚,他看了我的伤势并询问了爸爸,得出结论:胶布过敏引起的变态反应加外伤感染(自那时起,我对胶布便有一种恐惧感,再后来,我又告别了口香糖,因那胶和胶布的胶一样)并批评爸爸:“咋不早点来,再耽搁下去,会引起全身感染的。”鲁伯伯马上带我来到医院外科处置室,为我清创,消毒,包扎。
“ 如果你忙,你回去吧,让孩子住我这儿。”鲁伯伯一边处理我的伤口,一边和爸爸交谈。
“ 不行,你住房挺紧张,我还是带她回去吧。”爸爸有些过意不去。
“不用争了,孩子留下治疗起来更方便,她的伤势很严重。”鲁伯伯不容反驳的对爸爸说。
爸爸被说服了,大概爸爸要给鲁伯伯留些钱,被鲁伯伯回绝了。
鲁伯伯家只有两间住房,是医院分得,鲁伯母没工作。当时,他的小儿子也在上高中,和我差不多年龄。为了给我让出房间,在他自己的房间临时搭了一张床。而我被安置在本属于他们小儿子的房间。
鲁伯伯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为我的伤口消毒敷药,鲁伯母则为我们做早餐,他儿子去学校后,照顾我便是鲁伯母的日常工作了。记得当时还要吃一些内服药,用药后有一种情况是我所料不到的——打瞌睡。因为是在鲁伯伯家,便也不敢多问,使劲睁大眼睛,企图保持清醒(读了大学以后,才知道那是抗过敏药物的副作用。)每每这时,鲁伯母都会嘱咐我卧床休息,我更是不好意思:在别人家治病,不付钱,还吃住。对于我一个姑娘家家,真的是十分难为情。我几次想提出回家的请求。“好吧,等伯父下班背你回家,好么?”每每此时,鲁伯父微笑着做出要背我的架势,我无言以对,便只有乖乖听从伯父和伯母的治疗和照顾。
我的溃烂的感染的伤口,在鲁伯父和伯母的精心照顾下一天天痊愈了,20多天后我终于又回到教室,开始了我的高中生活。
我的腿好了,可再也没有见到鲁伯伯,起初是学业忙,后来是工作忙。
如今又是一个月圆星稀的秋天的夜晚,月华流泻,秋风轻曳,我的思绪便如这满地的碎影零落而且杂乱,我依然想到小村的小院里的摇曳的煤油灯的光,想到那头即将易主的憨态可掬的猪,想到一个用友谊垒砌的一场欢快的婚礼,想到溃烂的伤口的折磨,想到温馨的微笑,想到幽默的话语,想到。。。。。。
20多年过去了,爸爸妈妈已将古来稀之年,每每回到爸妈身边,还常常听到他们述说鲁伯伯和伯母的近况。大概鲁伯父退休之后,又带着伯母回到了原来的小村,一边开了诊所惠及村民,一边又种起庄稼,养起猪。
现在,我的生活中又多了一个愿望,那就是若有机会,一定回去看看我亲爱的鲁伯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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