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看题目,因与“情”“墙”相关,极易联想至“如捻青梅窥少俊,似骑红杏出墙头”或“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的“红杏出墙”。然而,[人在他乡]尽情出墙,又无涉“杏”或“红杏”的字样,所以,可抛开“白里透红”的杏花,抛开与“杏花”关联的“鸳鸯蝴蝶”或魂不守舍的“男风女流”的“情墙”。
无论是否尽情,目标是出墙。墙是什么?为何出墙?墙就是“障壁”,是横梗于自然之间、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的“隔断”,可引申为隔阂、阻挡、枷锁或规则、道德、法律等。出墙就是冲破已存的旧规,由此岸到达彼岸,实践天人合一的自由精神。
人类的筑墙历史,我无力考证,但世间本无墙,它是人类活动达到一定程度的产物,用于反映人类对人与自然、社会状况以及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一种方式,并具有处理与协调这些关系的能效应是毋庸置疑的。以唯物史的人类发展观,墙可分为多种社会存在形态,并与社会生产方式的发展进程大体相吻。譬如原始社会的习俗礼仪之墙,奴隶社会的世袭身份之墙,封建社会的宗法等级之墙,资本社会的私有法律之墙等,都是用来维系人们的心理意识、传统习惯、舆论评价、行为规范的信念。
筑墙与出墙或拆墙,构成人类活动对墙的两面性反应。无论何时,部分人总是热衷于筑墙,以强者的姿态将资源圈为己有享尽糜烂奢华,却对墙外之事不闻不问。譬如中国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富二代”白痴皇帝晋惠帝司马衷,相传在位时民间闹饥荒,听到有人被饿死的消息后大惑不解的说:好端端的人怎么会饿死呢?他们为何不吃肉粥?还有周幽王姬宫湦,权墙内沉湎酒色,重用“为人佞巧,善谀好利”的虢石父,贪婪腐败,引发国民怨愤,激起各种社会矛盾。更为荒唐的是,为搏取宠妃美人褒姒的一笑,居然数次点燃烽火戏弄诸侯,最后导致周王朝的高墙坍塌。
没有什么样的“坚墙”能够长立不倒,没有什么样的人事会永垂不朽,“出墙”是人类恒定的心理需求,即便是“天理王道”也概莫能外。譬如“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王道”,既没有把人的本性欲望“革尽灭绝”,也不可能垒起超越人性的永恒的“旷世之高节”。再如深深扎根于中华沃土的道教,更没有将国人的精神引入“乘风归去”的“蝴蝶仙境”。还有历史上的几位皇帝,不遵循“皇位”的“天理王道”,或求仙炼丹,或寻道造神,或讲经做法,置列祖列宗的家业与百姓的疾苦于不顾,醉心于道场仙术,将“危墙”内的“灯红酒绿”搅得乌烟瘴气。
说及“危墙”,孔子曾说:“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 孟子也说:“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纵然孔子的“危墙”与孟子的“岩墙”给我们敲击的是警钟,摇响的却不是人道主义原则的铃声。孔孟的“显性危墙”用以束缚、压制、控制人的身心自由,崇拜圣人的“枪杆子”。对于敢于质问的不同言论,一律斥责为“小人哉”,就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是,人类的一部分另起炉灶,为预防“尽情出墙”而产生“危墙”,以“自由民主”筑“平等博爱”之墙,用于阻挡对走出愚昧拥抱未来的脚步的侵扰。
自然与社会的风向并非一成不变,于是,在筑墙与出墙之间,也有了“骑墙”。骑墙又可分为主动与被动,譬如《墙头记》中的张木匠,因后代不孝,遭百般虐待,是被推上墙头。而为避免被定义为“叛徒”或“内奸”,在内战期间两面下注,或在“文革”时期与自己的亲人划清界限,可称为“主动骑墙”。
无论是“被动”或“主动”骑墙,或者选择墙的这边或那边,国人都不曾享有“尽情出墙”的人生快乐与浪漫。出了“男墙”见“女墙”,拆了“东墙”补“西墙”,迈过“低墙”遇“高墙”,越过“物墙”难跨“心墙”,透过“显性墙”难穿“隐性墙”,……撞到南墙也不回头。
走出迷思,尽情出墙吧,那样你就会越来越接近天堂,或下地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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