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是中国工商银行韩城市支行的营业部经理，他的主要工作是主管营业部的业务管理，及时为每台工作中的电脑及时授权。这不，刚刚为二号台授完权，五号台的工作人员又在叫：“经理，有办外汇的，请授权。”

楚天舒象猴子一样在几台机器之间窜来窜去。刚把授权卡塞进五号台的电脑插槽，四号台又叫了：“经理，这边也要授权！”

手忙脚乱中间，挂着腰间的手机也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他一边接听电话，一边手脚麻利地将操作密码匆匆输入电脑。电话那端是王小丫略带温怒的声音：“你到底什么时候到！如果没时间就别约我！”

这一声温怒的责问，才让楚天舒猛然记起，昨天晚上他约好今天请王小丫吃年夜饭的，他瞄了瞄手机上的时钟，差不多六点了，可下班后还有很多的事要处理，一时半会肯定是赶不过去的，但是，跟王小丫的约会又不能不去。一时，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就站在营业大厅发起愣来，不想，又有营业员在叫了：“经理，一会年终结算的事怎么安排的？”

听到叫声楚天舒才回过神来冲着电话里朝王小丫说了句：“我现在忙，一会给你电话。”就匆匆收了电话线。

将近午夜，楚天舒才忙完了所有的事，他感觉这个时候王小丫应该还没有睡，就算睡了，也肯定没睡着，于是，就给王小丫打电话，问她在哪里。电话里，王小丫的声音懒洋洋的，她说：“我能在哪，当然是在家里！”

楚天舒就说：“出来吧，我们在老地方见。”

电话里，老半天听不到王小丫的答复声。楚天舒有些摸不着头脑，便接连地问她到底去还是不去。王小丫好像故意要折磨她，她嘟嘟囔囔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你是希望我去还是不希望我去？”

楚天舒急了，他说：“不希望你去，我干吗打电话约你？”

王小丫的嗓门也渐渐高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阴阳怪气，她说：“既然希望我去，干吗约好5点半见，到现在才打电话？”

楚天知道她还在为他失约的事赌着气，只得非常耐心地跟她说明，自己真的是太忙。他说：“你不是不知道，每到过年，我有哪一天不是忙到深更半夜的？”

可王小丫还是咬住他不放，语气也是凶巴巴的，她说：“知道自己那么忙，干吗还那么早就约人家？这不显明了是想耍人吗？”

楚天舒就对天发誓：“我要是耍你叫雷给劈了！”说完这一句见王小丫还没有退让的样子，就委屈起来，“我当时还不是想趁个空挡钻出来陪你？谁知道时间挤得是一丝逢也没有。”见王小丫没有再挤兑自己了，知道她是心软了，干脆就趁热打铁地来软的。

他可怜巴巴地象个犯错的孩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就高姿态给我个改正的机会好不好？”那口气完全就是一副老公哄老婆的样子，王小丫就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她说：“怎么个原谅你啊？”

楚天舒就说：“待会见了面，你就惩罚我吧！”

王小丫就问，怎么个惩罚法。

楚天舒说：“杀、剐、吃，随你好了。”

王小丫就回了他一句：“好吧，我就剐了你吃！”

见王小丫愿意剐了自己吃，楚天舒就知道她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他故意嬉皮笑脸地怪叫：“上帝啊，求你救救我吧，我就要成为美女的盘中餐了！”

王小丫说：“你叫吧，叫破喉咙上帝也救不了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不守信任！”

楚天舒就象做保证似的连声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笑过、闹过后，两人约定老树咖啡见。

挂了电话，楚天舒没有直接去老树咖啡，而是先去了一家名为五月花的花店，在哪里，他精心为王小丫挑了一束由12朵百合花组成的鲜花。楚天舒曾经在网上查过这种花的花语，听说百合是由亚当和夏娃当年苦苦追寻伊甸园所流下的悲伤的泪水所变成的，代表着清纯、洁白和高雅，楚天舒知道王小丫是个性情高傲的女子，喜欢高雅不俗的东西，所以他就选了百合花；另外的一个原因就是，百合花代表的另一层意思是百年好合，楚天舒希望自己和王小丫的交往能够有一个好的结局，那就是百年好合。

王小丫的住处离老树咖啡很近，走路也就十分钟的样子，她知道从韩城市支行到老树咖啡坐车起码也得半个小时，等楚天舒赶到老树咖啡的时候，真正的到了午夜，好在过年，市内的大、中档营业场所都是通宵营业的。

一个人的年夜，可以想象是相当的寂寞的。别人越是热闹的时候，你就越显得孤单，所以，王小丫一点也不想一个人呆在那个冰冷的没有一丝生气的家里。就在楚天舒出门给她买花的当儿，王小丫早就打扮停当，袅袅婷婷的出了门，提前来到了老树咖啡。她挑了一个临窗的位置，这样可以看到街上的雪景，还有那些招牌上悬挂的霓虹灯和间或盛开在城市上空的烟火。她喜欢这种透着华丽和璀璨的年夜。只是心里的忧伤总是象山里弥漫的层层浓雾，怎么也淡开不去。　坐定后，她为自己点了一杯玫瑰花茶，还特意点了一支《春江花月夜》。茶水很热，袅袅升起的热气里弥漫着一股玫瑰花的香味，淡淡的花香很是叫人受用。而古筝弹奏下的《春江花月夜》更是韵味悠长。那行云流水般的旋律就如初春小溪的流水欢快地流淌着，似乎想要为她冲刷着沉淀在她心底的某些哀怨。她把头靠在沙发上，眼睛半闭着尽量使自己跟眼前的一切完全地融合在一起，以至楚天舒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跟前她都不知道。一直到《春江花月夜》被换成了另一支曲子的时候，她才睁开眼，发现楚天舒早已经坐在了她的对面，一双眼睛正痴痴地盯着她的脸发呆。尽管他们之间已经熟络得不要再熟络了，但她还是有些不自在。她正了正身子，问楚天舒需要点什么，楚天舒却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了一束鲜花：“新年快乐！”他说。

这一大把的百合让王小丫有点受宠若惊。她弄不清楚天舒为什么要送花给她，而且出手这么大方。她知道，过年的花，尤其是百合，特别的昂贵，每支花至少买到了30元。但是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知道一个男人想送花的时候，有他想送的理由。不知道的时候，很多事反而含糊过去了，一旦知道了，彼此反而会变得尴尬起来。所以，她不问，而是欣然地接受了楚天舒送的花。而楚天舒先前还有些担心王小丫会拒绝接受他送的花，现在看着王小丫不仅把花接了过去还很小心地把它放在她身旁靠窗的座位上，他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开心的微笑，他相信今晚的约会一定很愉快。

几乎没有什么客套的话，在重新坐定之后，楚天舒就叫嚷着肚子饿了。王小丫知道他是因为加班没抽得出时间吃饭，忙叫过服务员，问店里有没有熟食之类的食物，先上点点心，越快越好。楚天舒却好像不怎么饿，拿着点菜地单子，问王小丫喜欢吃什么。王小丫就说，你点就是了，别顾虑我。

楚天舒就问服务员，有没有好一点的红酒。服务员就问他，是要国产的还是进口的。王小丫说进口酒感觉味道涩涩的，有点不习惯。楚天舒就说来国产的吧。接着又点了一盘饺子、一份酸辣肘子、一份板栗烧鸡、一份剁椒蒸鱼、一份凤尾腰花和一份酸菜豆腐汤。　

菜一盘盘上来后，楚天舒就把两人面前的酒杯倒满了酒，刚刚举杯，新年的钟声就响了，楚天舒说：“新年快乐！”王小丫也说了句新年快乐，在一阵烟花和礼炮的爆炸声中，两人将酒一干而尽。

楚天舒感觉这漫天的烟花好像就是为他和王小丫的晚餐准备的，让他今夜的约会增添了不少浪漫的色彩。此刻，他的内心是那样的跌宕不安的，他无法否认，自己是那么那么的喜欢王小丫，甚至，很多次夜里，他都是呼唤着王小丫的名字惊醒过来的，但是，当真正面对王小丫的时候，他却只能用一种淡漠来掩饰自己内心对她的那种强烈的渴望，因为，他害怕自己的冒失会引来王小丫的反感，而从此永远地失去她。

楚天舒和王小丫相识已经整整四年，那时的王小丫正一家电视娱乐节目当主持人。人长得清纯而甜美，节目主持也是相当的活泼。那次市工行与市内的几家大企业搞联欢，就把王小丫请了过去主持他们的春节联欢晚会，就在这次晚会上，楚天舒认识了王小丫，并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人。

当时的王小丫刚刚三十岁，高高挑挑的身材，肤色白皙而水灵，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清澈的象一汪没有经过任何污染的泉水，灵秀得让人心动。那晚当身着白色羊绒大衣的王小丫轻盈地出现在接待室的门口时，楚天舒整个人立在那里象一只雕刻的木偶，完全忘记了说话。王小丫很自然地伸出了她纤细的白皙的手：“你好，我是电视台的。”

“啊，你好。”楚天舒近乎木讷地握住了王小丫纤细的白皙的有些柔软的手，恍若梦里一般。

王小丫淡淡地笑，然后退后一步介绍：“这是我们台里的dj。”随着王小丫的介绍，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迎上前来，尽管是站在1米80的楚天舒面前，楚天舒还是觉得他是那么的出众和抢眼，他看到王小丫看那dj的时候，眼神里总是有一团温柔得让他嫉妒得心痛的火焰在跳跃着，那一个晚上，他一直都处在一种心神不宁之中。他知道他不该这样，但是他又怎么也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深处奔涌的情感，这应该就是一见钟情吧，他想。

之后，楚天舒以打广告为名，多次到电视台来找王小丫，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放下杯子后，楚天舒就隔着一张条形桌子与王小丫肩并着肩地倚在窗户边看着满天璀璨的烟花一朵一朵的绽放。此刻的王小丫，好像正在想着什么心事，在一片火正的照射下，楚天舒看到她的眸子里已经盈满了泪水，他的心象被什么刺了一下，痛恨快就弥漫在他的心底。走回到桌位旁，楚天舒将面前的两只杯子再次倒满红酒，他把酒递给了王小丫：“来，继续喝吧，我真的很饿了。”

王小丫听话地回到座位上，默默地喝着杯里的酒。楚天舒心痛地看了她一眼，伸出筷子夹了一大片鱼，小心地剔着鱼肉里的刺，再夹到王小丫的碗里，然后开始有话没话地找些笑话来逗着乐子。王小丫时不时地露出个笑容，但楚天舒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些笑容背后全是落寞。他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可以走出那一片阴霾！

此刻的王小丫的确在想一个人，想那个曾经让她爱得如痴如醉又把她送入地狱的男人。她至今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那么的不走运，三十岁才恋爱，结果爱上的却是一个同性恋！那么那么阳光的一个男孩，怎么会去同性恋呢？她至今都想不通。可想不通又有什么用，事实就是事实，她曾一夜夜地等着他回来，而那一夜夜又都是在失望和心痛中度过，而最终她等来的，却是他为了另一个男人自杀的消息。

这不仅仅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幸福，还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耻辱啊！背着这样一个耻辱，她再也不敢面对熟人，再也不敢去电视台上班，再也不敢去接受一个男人的爱！

此刻，王小丫的脸上已经全是泪水，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对着楚天舒说：“再上瓶白酒吧，我想喝醉！”

楚天舒看着一脸哀怨的王小丫，一颗心就象被揉碎在了手心里。他咬了咬牙说：“好，我陪你一起醉！”

楚天舒知道，此刻除了陪着王小丫一起醉外，他没有任何方法能让王小丫去忘记那些痛苦的过去，他只希望，喝醉酒的王小丫不再是痛苦的。

很快，王小丫就醉倒在了沙发上，红通通的脸象个孩子一样的可爱。她呢呢喃喃地嘴里说过不停，楚天舒一句也听不清她说些什么。就隔着这样一张条桌，他静静地看着王小丫，看着她沉睡的模样。

窗户的烟花终于静了下来，风夹着一小片小片的雪花吹在了王小丫的脸上，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楚天舒走过去，将自己身上的呢子大衣脱了下来，盖在了王小丫的身上，刚要起身，王小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要走……不要走……。”

楚天舒只觉得心头一暖，泪水就落了下来。他把身子转到窗边，顺手拉上了窗帘。仍然会有些风从窗户的空隙里吹进来，带着嗖嗖的寒意。楚天舒就背对着窗户将王小丫搂在了怀里，风吹在楚天舒的脊背上，有股钻心的凉，不过，他已经全然感觉不到这些了。在他此刻的心里盈满的全是柔情蜜意，而王小丫早已靠着他暖暖的怀抱甜甜地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王小丫醒来，楚天舒提议，两人一起去看雪景，茫茫无际的雪地里，王小丫兴奋得手舞足蹈。楚天舒很久没有看到王小丫这么开怀的笑过了，看着那一脸孩子般纯真的笑容，他想，那些漫长的冬天终于是要过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