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庭条件不好,每逢有好吃的东西,妈妈总是留给我们姐妹吃。贪吃是孩子的本性,每次我们都是毫不客气的消灭掉。
稍懂事后,我开始心疼妈妈。为什么好吃的东西,妈妈总是不吃呢?再吃东西时,我就会拿出东西让一下。妈妈一贯不吃,还生气的说:“人家不喜欢吃,就别勉强人。”为了不受责备,我就乖乖的吃了。平时除了听妈妈话,帮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外,我很少为妈妈着想过。妈妈生病的时候,也不会说安慰的话。看她被病痛折磨的呻吟时,虽说很着急,但是也没流过泪。我想,或许我不是个贴心的女儿。
长大之后,开始去远方求学。毕业之后一直在外面漂,跟妈妈常常是聚少离多。妈妈常说:“雁娃心大,整天在外面都不知道想妈。”我唯有傻笑,其实在外受委屈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妈妈,只是我不善表达而已。
刚毕业那年,我还未过十八岁生日。初入社会对刚接触的工作,周围陌生的环境和人际关系都不太适应,整天高度紧张,唯恐有什么差错。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单纯的念头,人都是有感情的,如果别人对我好,我会加倍对人家好。
那年的中秋刚好和十一挤到一块了,我们几个离家远的都没回。老板看我们孤零零的可怜,特地载我们到孟津乡下的农家鱼塘钓鱼玩。晚上带回了好多鱼,几个大一点的同事们在做鱼,我也不会只有在边上看。这时他们给我商量,雁子待会你把办公室的门开下好吗?今天中秋节,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我满口答应,因为我们同在异乡,同样思家,虽然我刚来和他们并不熟悉。
还记得那个姓杜的哥哥问我:“雁子在这上班美不美,习惯吗?”我老实的说:“不好,有点枯燥,很闷呢!压力也挺大的,总怕出错。”杜哥说:“雁子待会也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刚出来家人肯定不放心,刚才说的话可不能给家人说。记住,以后打电话时要说在外面一切都好。”
当时我不懂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觉的家人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应该无所隐瞒才对。虽说不太理解,但我还是按他的意思说了。我想比我大的人,他们的想法应该更成熟,更明白怎么做人。
过年回家时,因为一件如今已记不起的小事,妈妈训了我几句。其实小时候常挨妈妈的训也习惯了,可是后来不知是因为长大了,还是常年不在家的原因,我发现妈妈很少数落我了,就连一些重话也不说了。挨训的事确实让我有点生气,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这样对我。事后我也没放在心上,我不会跟自己的亲人赌气,就如他们不跟我的任性计较一样,就算赌气也是暂时的。那次离家后不久,非典事件发生了,到处人心慌慌的。爸爸特地通知我不要回家,以防隔离。公司也不许我回家,以防回来时被隔离。我大半年都没回家,忙的时候心情也跟着糟,有好长时间没跟家里联系。主要的是家里没电话,没事的话也不好意思老麻烦邻居跑腿。
那天闲来无事,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瞎逛。看着那些妈妈拉着小孩的手,女儿挽着年迈母亲的胳膊一阵羡慕,不由想起在家的妈妈。我想,该给妈妈打个电话了,就算没什么事,听听她的声音也好。电话打通之后,妈妈说:“雁娃是不是上次我说你,你生气了,也不给妈打电话。这么长时间了,我也很想你。你在那可要好好吃饭啊!想吃什么就去买,买些好看的衣服,不要不舍得花钱。”听了妈妈的话,我一阵惭愧,更重要的是感动。隔着远远的时空,望着长长的电话线,我落泪了。原来妈妈一直在等我的电话,她还以为我在赌气不想理她呢!妈妈也是一样不爱表达的人,这是她第一次说:“我想你!”这原本是做女儿该说的话,可长这么大了,我还从未对她说过。
打过电话之后,突然有了想回家的冲动。好不容易熬到非典过去,我赶紧请假回家。放下东西,妈妈就忙着给我做饭。边做边给我聊天。她告诉我家里的三十元钱不见了,原本那天准备拿这钱去给人家掏满月礼的,可是找了半天也找不到,结果礼也没掏成。她想妹妹已经上中学了,是不是花钱多,自己拿走了。我觉的也不可能,妹妹一向都是个老实的孩子!肯定是妈妈放错地方了。这时妹妹也在一边叫屈,她说真的没拿。我说:“这点钱丢了算了。”妈妈仍是带着丁点希望说:“雁娃你运气一向很好,要不你去抽屉里找找看。”我可是不抱一点希望,都丢几个月了,而且她们找了好多遍也找不到,我有那么厉害吗?不过,我知道是妈妈心疼钱。虽说钱不多,可在那时的农村也挺抵事的。
为了让妈妈安心,我只好又去抽屉里找。草草的翻了几下,看到有一本书,随手掀了一半,没想到还真发现了二十元钱。妈妈看见很是开心,直夸我运气真的很好。之后,妹妹告诉我,妈妈还私下悄悄说:“是不是你姐为了让我安心,偷偷把自己的钱放进去了。”听过这话,我愣住了,随后突然醒悟了。是啊!当时我只知道去找,如果找不到就实话实说,我却没体会妈妈的心情。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呢?我怎么没为妈妈着想一下呢?这样虽说撒了慌,但至少妈妈不会再继续为钱心疼了。从那一刻起,我才懂得了谎言也有美丽的一面,以后我要多多利用它,说一些善意的谎言。
那年冬天在公司出了意外,额头上受了伤。我和同事们一块去当地派出所报案。第一次去那么庄严的地方,第一次状告他人,又担心又害怕的,心里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我却不愿告诉妈妈,怕她担心难过。那几天我不断问同事:“你们看伤好点了吗?”她们都说:“好多了,放心不会留疤。”我还是不大放心,怕她们是出于安慰才这样说的。最重要的是快过年了,我怕回家的时候被妈妈看到。过年的时候,我又不能不回去,而且除了家,我也没地方可去。还好,或许我是吉人天相,或许是有上帝保佑,在危险的时候总能化险为夷。回家之前伤就好了,好的一点痕迹也没有。虽说那段时间心情不好,睡眠也不好,无助的时候也偷偷掉过眼泪,但是给妈妈打电话时,我还是说:“妈,我在这很好,你放心吧!同事们对我可好了,吃饭也不用付钱,他们都说我比以前胖了。”
我想,可能是我真的懂事了吧!我真正学会了运用这些美丽的谎言,学会了报喜不报忧。
那年春天回家待了几天,吃饭的时候妈妈总是抢着给我盛饭,把鸡蛋全藏在我的面条里,她的碗里却一块也没有。我拿过筷子给她夹的时候,她却说什么也不肯吃,端起碗到一边去了。我无奈的摇头,从小就喜欢吃鸡蛋,现在也没法骗妈妈了。我准备第二天回公司,早上五点半的车。晚上我说过太早吃不下饭,可天还未亮,妈妈就悄悄起床了,直到做好饭才喊我起床。没想到面条里放了好多火腿肠和肉,趁妈妈给我装东西的时候,我迅速拿了个碗把那些拨出去了一半。妈妈看到了,又逼我吃完再走。我只好说:“在公司整天吃肉,现在都吃腻了。车要晚点了,你快吃吧!别凉了。”妈妈信以为真,这才吃了。
此刻我才明白,年幼时觉的好吃的东西,妈妈并不是不喜欢吃,而是不舍得吃。以前是妈妈用谎言来骗我吃,那是因为她爱我。现在我要用同样的方式去回报妈妈,让她多吃一些她没吃过,她舍不得吃的东西。当年是妈妈悄悄地编织了那么多慈爱的谎言,让我们姐妹在家庭贫困的情况下,依然觉的生命很有色彩,生活是那么的温暖。如今我也该偷偷的进行我的谎言计划,让妈妈多享点福。
妈妈一向很节俭。平时给她买件衣服,她都要埋怨好几天总说:“我那么多衣服还买什么,真不会过日子,就会浪费。接着总要追问价钱,如果知道是稍贵些,还要心疼好几天。后来摸清了妈妈的心思,再买什么东西,总是少说一些钱,妈妈才肯勉强接受。不过还是忘不了埋怨几句。”但是,如果我们姐妹买什么衣服,她从不说贵,还说:“别舍不得,年轻的时候不穿,啥时候穿呀!你看人家的闺女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那时我才懂得妈妈的心思,不管自己穿的再不好,也不愿自己的孩子在人前没面子。也许普天下母亲的心思都一样。
因为谎言的作用,妈妈一直以为我在外面过的很好。她还是时常给人说:“俺家雁娃心大,整天都不知道想家,也不会想我。”有时她也会对我说:“你们在外面挺美的,怪不得都不想回来。我一个人在家累死累活的。”听到那些话我也很难过,不是为妈妈的误解,而是心疼她。那么多地要种,妈妈是吃了不少苦。我帮不上多少忙,只有回家的时候买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唯有在外面好好的照顾自己,让她放心。
或许这些隐形的谎言有很多人都遇到过,谎言别人,被人谎言。用的最多的还是家人之间,而这些都是因为爱。如果说有些谎言是美丽的,那么让我们努力把谎言进行到底,赠爱给别人,也温暖自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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