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纯粹虚构小说)
我叫尘,认识我的人都这样称呼我。“尘”?很灰的颜色,我不喜欢,但从来没有反对别人这样称呼我。或许一个名字叫久了,人会变得跟它差不多。
我毕业于x城的一所外语学院,精通日语,讲得一口流离的日本话。但我从来没用 过。在人才交流会上,一家国内大型企业,对我的简历感兴趣,于是我就去了这家单 位。等我在那里工作了很久才发现,根本就用不上日文。整个单位里没人会讲,也不见有外事活动,才发现公司可能为了形式才找我来。没办法,我只能在上床睡觉时哇啦一通,或者在厕所里,蹲在马桶上,讲一口全厂人听不懂的东洋话。整天就这样混日子,慢慢地倦了,日语也生疏了。终于在熬了几年后,我离开了那家公司。不是为了用不上我所学的东西。我只是发现一个平淡的空间,根本容不得我蠢蠢欲动的心,我那时在内心里涌动着青春的血液,总想去做一个属于自己的事业。
离开了公司我去哪里呢?到了社会上我才发现,在我平庸的这两年里,我周围的好多朋友和同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人已经在成功的路上,走了一大步。我羡慕不已,准确地讲是嫉妒。我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热往,在分析了自己的各种情况后,决定跟几个朋友一起做园林工程。我拿出这几年的全部积蓄,做为起步的经费。他们三个只出人,那对我来讲已经很不错了,因为他们对这个城市非常了解,并且每个人都在政府部门工作,有很 好的关系网和信息来源,他们是政务人员,不方便出头露面,于是在公司对外的交往中,我充当了法人的角色。我们协商好了利润平分,这一点我很满意。
在中国的很多地方,有些事是很好笑的。但你每在一个空间里生存,就必需去融入到它的规则中去,否则,你就是失败的。在这个怪圈里,不相信金钱之外的任何力量,包括能力,感情等等。
我在公司主持日常的工作,比如接待,施工协调等。有了他们三个在外活动,公司的业务做得风生水起。从承接工程,到施工过程中争夺地盘的拼斗,我们很顺利。一年多的时间,我们完成了好几百万的生意。象这样的成绩让我一个人想也不敢想。随着公司业务和规模的日渐膨胀,我交往的圈子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认识的有头面的人也越来越多,整日地泡在酒店里歌舞升平。我起初很沉醉于这种生活,总觉得我应该是这样的人物,天生的不平凡。但我忽略了是不是适合在这个圈里生活,当你沉迷在其中时,你是感觉不出来的,在厌倦和空虚来临之前。
这个时候,翠儿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翠儿是我从小的玩伴,比我小三岁,个子很高,很可爱的一个女孩。怎么说呢?翠儿在我的心里,从懂事起就喜欢她,喜欢她什么,我至今也说不清。我们一起上小学,中学,大学,只是我比她高一级,我学习一直不太好,辍过学。所以只落她一级。但在那时,翠儿从没理会过我是对她怎么样,我也什么也没说过,只知道她跟男孩子来往我很伤心 。毕业时听说她有了男朋友,从那时起我很少见到她。
那天,我在办公室收拾完东西,准备去参加晚宴,听见有人敲门,我打开门看到了她。有些削瘦和憔悴,眼睛红红的。我赶忙把她让进屋里。
我问: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我。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我不知所措。
我说你等我吧在这里,我很快回来,早点回来然后我陪你吃夜宵。
她没说话,擦拭着眼睛点了点头。
那晚的酒宴,是那几年我第一次喝得不多,整个过程我一直失魂落魄的,我心里一直在想翠儿。看到客人们酒喝得差不多了,我叮嘱酒店的经理好好招待他们。其实我在不在都一样的,有吃的有玩的他们就会高兴。于是我匆匆告别离开了酒店。
我开了车子,回到办公室,接上翠儿。车奔驰在流光溢彩的马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我知道她一定有心事。我把车开到朝天街的“老船长”酒吧门口,停下来,这个地方我经常一个人来。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看到我们进来,微笑着打了招呼,分付侍应按排我们坐在靠窗的位子。
“你喝什么?”我问。
翠儿淡淡的说:“随便吧。”
我要了些吃的,要了我爱喝的太阳岛冰啤,给她要了杯西瓜汁。
过了好久,我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
“我男朋友离开了我 ~~~~~”
翠儿没等说完眼泪又掉下来。
我不知道怎么来安慰她,低着头喝了口啤酒。
“我好烦,所以来看看你。”她继续道。
我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不停地摇头,晶莹的泪水不停的流下来,滴在桌面上。
那天我不知道我怎么回来的,只记得我到宾馆,给翠儿按排好了房间我就出来了。那一晚我没有睡着,第一次失眠。我知道我还喜欢她,但看到她掉下眼泪时,我却不知怎么来让她开心一点,只知道我的心里很痛很痛。
第二天早上,翠儿又来到了我的办公室。我本来想让她多睡会儿,等我忙完我就去宾馆看她,没想到她先来了。
这天的翠儿与昨晚判若两人,一脸灿烂的笑容。
进来坐在我对面笑着说:“大忙人,能不能帮忙给我找份差使做?闲着会很闷。”
“呵呵~~~~”我也笑了:“好啊,只要你愿意的话。”
她很快地反问我:“我怎么会不愿意?”
“好吧。你等我想一想”我也很爽快地回答。
过了几天,我跟朋友商量了一下,决定让翠儿来我们公司。当我告诉她时,她很高兴,象只快乐的小鸟,拽着我的手蹦起来.我叫来财务给翠儿按排了住处。我对翠儿说:“ 以后你就在公司的办公室做文案,发挥你的特长。”“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翠儿一本正经地打了个敬礼。这就是我喜欢她的地方,她总是那样天真,我认为,让人怜爱。
我一如既往地忙碌自己的事,一如既往地夜夜笙歌。我每次早上来上班,就能看到翠儿。我的办公室在二楼,而她在一楼。每次她隔着玻璃窗看到我,就从里面给我做个鬼脸,让我开心不已。
等到一天过礼拜天,我好好收拾了一番,开着车早早的来的翠儿的公寓楼下面。我使劲地按着汽笛。过了一会儿翠儿走出来,睡眼惺松的问我:“这么早,吵醒人家要干嘛呀?”我探出头:“小懒虫!快去洗洗脸,跟我去办点事情。”“什么事啊?”我急道:“你快点去洗脸,到时就知道了。”她答应了一声跑进屋里。我在车里等了好久,她才出来。她做了精心的打扮,穿着一件红色的马甲,映在白晰的脸上,象是一朵美丽妩媚的桃花,迈着轻盈的脚步,欢快地钻进车里。
在路上,翠儿想只鸟儿叽咤个不停,问我要去干嘛。我憋住笑,没有告诉她。我开着车来到城东的开发区一片新楼区,这里是大片新开发的楼盘。我来到金鸿花园的售楼大厅前,跟翠儿下了车。她紧张地问:“你干嘛呀?”我笑了笑:“你跟着走就是了。”我找了导说员上了一栋靠花池的楼房,这是三居室结构的住宅。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看下去,下面刚刚规划的小区园林怡人心弦,尽收眼底。
翠儿从这个房间跑到那个房间,来回的看。导说员小姐不停的介绍着住宅的各个功能,我一点也没听见,我早就注意到这片住宅了,我也早就想买了,只是到今天我才有足够的钱来买。你不能想象我的当时的心情,一派意气风发、毫气冲天的样子。啊,我在这个城市终于有了想要的东西,你看这城市的角角落落是多么美呀,我同这城市的人们一同建设着美丽的家园,我该是多么自毫!我当时就是这样的好笑。
我在回来的路上问翠儿,喜不喜欢这套房子?翠儿笑着说:“当然啊。”我说我明天我就交钱买。“真的啊?”她的眼里闪出耀眼的光芒,我记得很清,只是到现在我也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一种眼神。是啊,我说,我让你来给我长一下眼神。一路上,她不停地说着,这里该怎么收拾,那里该怎么装修。我也沉醉在一种莫名的欢快里。
我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交了房款,办理好了手续。因为我没有时间,所以我交给翠儿四万块钱,给我安派装修的事。她很爽快地答应了我。我不知过了多久,一天,翠儿告诉我收拾好了,要不要去看看?我带上她一起去了那里。打开门一看,天哪,怎么粉粉红红的,象是闺房啊?我看着她皱起了眉头。她格格笑着:“怎么啊?不好啊?”“好好”我无奈地点着头,她的眼神不容我说不好“嗯,很好。”她开心地跑来跑去。我也跟着跑来跑去,仿佛这不是在我的家里,倒象是她的家。
从此,翠儿变得越来越勤快。经常没事跑到我的办公室,来说会儿话。我也愿意见到她。
有一天晚上,我陪客人回来很晚,我喝了很多的酒,车都开不了,朋友开车送我回家。
下了车,我模模糊糊看到楼下站着一个人,近了我才看出来,是翠儿。
“怎么这么晚来这里?”我嘟囔着,满身的酒气,踉跄着往楼梯上爬。
她跑过来,扶住我,急切地说:“干嘛又喝这样多的酒?我知道你喝多了,不放心。 ”
我大笑:“哪我有什么~~什么办法?又没人替我喝~~~~~兔崽子~~~~地,都他妈能~~~折腾,非要我喝~~~~”
翠儿掏出我身上的钥匙,打开门,我趔趄着跌倒在沙发上,她倒了一杯水递过来。
我看着她的脸推开她的手,“我~我不喝,你坐下,咱俩说说话。”
翠儿听话的放下杯子,在我身边。
“翠儿,我喜欢你好多年了,你~你知道不?”这句话这些年第一次,对着她说出来,我不知道酒精给了我勇气,还是冲动扰动着我的血液,我才说出来。
她低下了头,“可我总觉得欠你好多~~~”
“不,不是的,”我打断了她的话,“就你好,我喜欢。你知道我从不跟女孩子乱说,但我今天一定要说,还要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一口气说完连声地嗑嗽,喘不过气来。
翠儿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溢满了泪水,似乎要掉下来。她站起身,从冰柜里取出几瓶啤酒打开,“来,咱俩再喝点。”说完举起瓶子喝了一大口。
我也拿过来喝起来,渐渐地我的眼睛迷离起来,快看不清她的脸,“告诉我,翠儿,喜不喜欢~我`”
我耳边传来她的声音,很小,有点听不清,“喜欢的,很喜欢。”
早上我醒来时,翠儿早就走了,屋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灰缸里满满的烟嘴。
我起来,有些头晕。显然翠儿昨晚抽了好多的香烟。
我看到几上有张纸,是她写的:我爱你。
刹那间我的胸口涌满了幸福的感觉。我兴奋地跑到阳台上,打开窗户,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冷颤,外面下着雨,可我心里却无比的快乐。
我和翠儿在最有名的酒店里,请朋友们吃酒,宣布了我们的婚事,我给她买了一颗大大的钻戒。那一天翠儿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我也是。朋友们也为我多年的恋情,有了结果,举杯庆祝。
从此翠儿每天都往家里添置小东西,每天都勤苦地擦着地板,每次我回来都给我倒一杯温开水。
我照样每天在外应酬,经常回来很晚。有一天我回来很晚,翠儿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第一次没有给我倒水。
我坐下问她怎么了。
她哼着说:“你还想着问我怎么样。”
“呵呵~”我笑了。
她怒道:“朋友跟我说,你天天在外应酬,得让我看紧你。”
我笑道:“我怎么了,值得你紧看我?”
“反正男人在外面混久了,就会变坏。”
“我~~”
她打断了我说:“反正你以后必须早回来。”
我苦笑道:“我能说了算吗?哪谁去处理那么多事情?你以为我愿意啊?”
她站起来:“你记住没有,每天必须十点以前回来。”
“我做不到!”我没做错什么事,我当然不会嘴软。
她暴怒地把茶杯摔在地上,夺门而出。
任我一个人楞在那里。
这是我们第一次吵嘴,好几天没说话。
过了几天她主动跟我说话,我也没在意。
没过多久又吵起来,还是因为我回来晚。
从此再没有安宁,经常的吵。而每次吵过,都是她认错,但还是改不了。我慢慢发现我们竟然有那么多不同的观点,而每此争吵谁都不肯罢手。而争吵的用语越来越激烈,两个人互相知道那么多,每次刺向对方的都是最伤人的话,却为了莫须有的事。我渐渐变得沉默。很少跟她说话,只是有时看到她哭,我又不忍。可日子越来越没有味道。
有一天我回来,她主动地过来笑着说,我再也不跟你吵了。
我诧异地看着她,这些日子我很忙,没看到她有何变化。
我说今儿这是怎么了?
她说我要好好跟你过日子。咱们好好多赚钱,年底就结婚。
我说我挣的钱还不够吗?
她说我有一个朋友在深圳做广告行业,可赚钱了。要不你去看看,跟他学习一下,回来咱也做,多一个行业就多一份收入嘛。
我想也是,我本来就很向往广告这一行,于是我做了份长期的计划,决定到那里看看市场,学习一下。我安排好了公司的事,动身去了南方。
我见到她的朋友,看到人家确实做的不错。
于是我住下来。我往回打电话告诉她,她很高兴,说支持我。然后就没说别的。在外呆了一个多月,我除了往公司打电话询问一下业务,也没怎么给她打电话。而翠儿给我打了几次都说家里很好,不用牵挂。
快两个月了,我决定回去。我请了翠儿的朋友答谢一番。
给翠儿买了一件衣服,兴冲冲踏上了回家的路。
我有些想她,离开这么多天,我真的有点想念她。她在很多时侯还是很可爱的。一路上的风光我没心思看的,只想快点回家。
下了车,我打电话却没找到她。
我只好让公司的司机把我的车开来。回到家,打开门,我楞住了,屋里有个老太太,我不认识。
我问:“阿姨,您是?”
老太太站起来说:“你怎么有我儿子的家里钥匙?”
我纳闷:“您儿子的?这是我家啊,我的房子。”
老太太笑了:“这房子是一个姑娘的,她上个月就卖给我儿子了。”我大惊,我是跟翠儿订婚后,就把房产过户给她的名下,但她怎么会卖掉?
我急匆匆地赶到公司,给我的几个朋友打了电话,大家却什么也不知道。
我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呆了一个下午。我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晚上我的朋友们都来了,都给我出主意。我谁的也没听。吃完饭,我一个人开着车去翠儿的老家,我一路上不停地在想,也想不出个理由。到了她家,我停下车,但她家的门锁着,里面却亮着灯。我敲门,翠儿的妈妈在里面看见我喊道:“你来干嘛?你在外面天天找女人,还来干什么?”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我分明的看到我正在一个陷阱里跌落,黑暗包裹着我,让我不能挣扎。我喊道:“把翠儿叫出来,我不跟你说。”“翠儿不会见你的。”翠的妈妈用鄙视的眼神,远远地看着我。 任我怎么敲门也不下来开。我开始变得愤怒,我转身找了一块大石头,拼命地砸着大门。翠儿的妈妈喊道:“你再闹,我就打110了。”我不加理睬,疯狂地砸门,开始有人出来远远地看着我,有笑的,有骂的。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很快地,我听到刺耳的警笛由远而近。
在冷冰冰的班房里,我蹲了一夜,民警问我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一夜没说话。
第二天,我的朋友们来把我接走,大家都愤愤不平。
我却什么也没说。
我在办公室里,呆呆地坐了两天,朋友们来了,我也无话可说。
晚上我喊来了朋友们去了饭店,我喝得大醉,我说:“朋友们,我要离开这里。”
大家鄂然,又笑起来,“不会吧,为个女人值吗?”
“我说的是真的,我只是非常舍不得你们。但我决定的事我不会悔改,你们清楚我的脾气。”
沉默。
过了好久,大家红着眼,举起杯,“来来,喝~~~~~~”一饮而尽,然后是一堆男人放声的痛哭。
那一夜,我滥醉如泥。第一次不用担心,喝醉了会有人不高兴。
第二天,我没跟任何人告别,包括我的父母还有朋友,只带着少许的钱,踏上了远去的列车。
去哪里,我不知道,我的将来,我也不知道。
家乡的一切,在车后渐行渐远,我望着那些我熟悉的地方,泪水迷蒙了双眼。
原来爱一个人,竟然只有你想爱是不行的,原来爱情也可以穿上厚厚的伪装,原来爱一个人竟然不用感情。
我不愿意爱情是伤人的,但爱情是如此伤人 。我原本想好好爱一个人,却让爱如此灼伤。
别了,留有我汗水和脚印的家乡,什么时侯才能再回来,我不知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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