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的秋,我带着刚满一岁的大女儿晨来到夫所在的城市--湖州.
初识湖州,是在<<红楼梦>>里,书中简单的一句"那贾雨村系湖州人氏",从此,知道了江南有一个湖州.又加上极其喜爱白居易的<<忆江南>>,于是,心里便有了一份江南情结了.
初来乍到,一切都新颖而好奇.
那时,夫一人上班,工资不足两千,却要养着三张口.为了节约开支,我们租住在城效一个叫白雀乡的村子里.再往南大约十多里,便是有名的南太湖了.
我们当时租住在当地一个彭姓人的家里.除了因房租便宜,房东也和气,更主要的是:它有一个庭院,院外有一条河,河里的水清澈透明,可以清楚地看到两岸树的倒影.对于酷爱大自然的我来说,这真是一个很美的所在(一直以来,我都厌烦城市的喧闹).
因为孩子太小的缘故,又加上特别渴望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不忍心小小的女儿也成为因时代的不同而衍生出来的"留守儿童"中的一员,而我和夫的父母都因某种客观存在的原因不能来湖州为我们带女儿,所以,我坚持自己带着小孩子一直未能上班.基于这一点,考虑到经济来源的问题,我有幸在这个村子住了大约三年的时光.
记忆中,有弯弯的月亮下那座弯弯的桥------白雀桥.很多时候的晚上八点,如果没有很大的风或雨,我会沿着小河的那条笔直的路,抱着刚会走路的晨,去桥上等待我那下班回家的夫.那时,二手自行车是刚进城务工人员的首选上下班的工具.夫所骑的那辆车便是通过老乡的老乡所购的一辆勉强能骑的二手车:人一骑上去,车便唱着它自编的流行歌"吱呀吱呀".因为这特别的流行歌,虽是夜光朦胧,但我依然老远便能判断出夫的身影.近到眼前时,夫下车,抱过女儿,我则上前接过那辆会唱歌的车.此时,月光如银,河水静静地流动,远处有家的灯光,身后是寂寞的白雀桥.晚风轻拂着岸边的柳枝.别样的江南的夜色,有一家三口在幸福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夫说,有你们的日子,真好!
我说,有你们的日子,我很幸福!
夫的工作能力很出色,不久,去了上海发展.除了因收入增加,更主要的是,那里有一个更宽广的人生舞台.夫踌躇满志地前往.湖州距上海虽才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但因为工作太忙的缘故,我们过上了两地相思的日子.夫一个月只能回家两至三次.我因为女儿在身边,心里比夫要多一点安慰,但内心的苦闷却郁积心间.夫总是在电话里一诉相思之苦,末了,便说:"老婆,要不是为了将来能让你们过上好点的日子,我真想回到你们的身边呐."语气里,有只有我才听得懂的无奈和酸楚.
静静地站在桥上,迎着吹来的晚风,看着夕阳下苏堤两岸的垂柳,水面上悠然而行的小船......我抱着女儿,心中却没有昔日一家三口走在回家路上的那种幸福.终于,我明白,我内心渴望的是什么了.虽然有那"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说词以安慰两地相思的人,但一家人过着两地分离的日子,将来就算过上物质上再富有的日子,中间分离的这段光阴,快乐和幸福,我们如何去寻呢?因为我们人生的时间是有限的啊!
为什么要让欲望充满心间,折磨那颗简单而快乐的心呢?欲望有时是一道魔障,遮挡着你的双眼,看不到幸福的所在.你看,江面上那条悠然而行的小蓬船,已经升起了炊烟:男人正在水里洗着渔网,女人则在炉灶边煮着鱼汤,他们的孩子坐在小船的甲板上,写着刚从学校里学来的新字.快乐的意义究竟是什么?看着眼前的幸福组合图,我似乎找到了答案.很快地给夫发了一条短信:老公,回来吧,回湖州,回到我们的身边,让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日子苦点我无所谓.
终于,我们一家又能在一起了,这里,有小桥,有流水,还有那温暖的家.
以上的文字是我断断续续所写,很不连贯.当时构思时,其实是有很多内容的.如果一气呵成,也许是另一番样子了.现在却难续下文.
此时,我们已离开那个村子好几年了.2004年,因为国家征用土地,那一带被拆迁.在那里生活了许多年的村民从此告别了那块生他们育他们的土地.当初接到拆迁这个通知时,很多村民都不愿意,特别是年长的老人,他们一辈子的感情,回忆,汗水,喜怒哀乐,都和这片土地息息相关:那青青的石板桥,桥下清清的河水,河两岸高高的树木,树木掩映下的房屋,房屋里温暖的灯火,那个点亮灯火的人......
曾经,那个村子也有我们一家三年的生活记忆.虽是租房,但丝毫不影响我们幸福的生活程序.
后来,在去南太湖游玩途经此处时,已是面目全非,村庄已经全然没有.村民早已迁走,但不知什么原因该动的工程却迟迟未动.我记忆中那条走了很多次的小路,已经被厚厚的野草淹没了.我站在那条名为"太湖路"的旁边,遥望着那片曾经是村庄而今类似废墟的土地(也许将来会有另一番人为的大变化),陷入了深深的记忆里......
别了,小桥流水人家;别了,我曾居住过的小村子.虽然你已经不在了,但其实你已经在我的记忆里了,永远.因为,那里有我们一家的温暖和幸福在里面:平淡,朴实,真真切切的生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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