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跌落尘埃。尘埃于是浮到风的脊背,追寻他一生想要的漂泊。
这是一个秋季,锄禾的人不再去扶着犁和耙,他们或者快乐于采摘下的累累瓜果,或者欣慰于长成的谷物的收获,倒一碗包谷酿成的烧酒即可感到活着的快乐。
尘埃,落下风的脊背。日,落在大山的怀中。
秋的夜里,尘埃落在盛满包谷烧的酒碗里。喝醉的人趴在酒桌的边缘呼呼的睡,他的妻子则在收拾一屋的杂乱。在乡村,酒宴和喧嚣之后的疲惫是留给女人的。尘埃呼吸着包谷烧的酒气,感到自己也昏昏欲睡。他听到彼时在地里锄禾的人沉重的鼾声,听到女人在夜里无奈的碎语。尘埃记得那鼾声的响亮,却忘记了女人说的碎语。
“又没喝完,却偏偏要到那么多。”女人责备喝酒的男人,却不能将酒倒回酒的瓶子。她打开门,“啪”的声音响过,尘埃和那碗没有喝完的酒倒在了屋外的泥地。“死鬼,酒量又不好,又偏偏还要喝。”女人关上门。尘埃在那一户农家院子的泥地躺着着,晕晕乎乎醉着。它看到月亮才走过院外两片树叶的距离,那一户农家的灯光便已关上,它不知道那个时候疲惫了几个季节的锄禾者是否也已被女人扶上了床。
尘埃,半醉半醒,傻傻盼着山后的日影。
尘埃无聊的看着院外的大树,大树被风摇曳,在月下任由那一片片的叶子舞蹈。
尘埃说,摇吧,如果能摇落一片树叶,如果那树叶能落到身上,那么这冷冷的月便不会冷了。或者是风听见他的呓语,也或者是大树对尘埃的怜悯,树叶果然如它所说。
尘埃盖着那一叶秋叶,躺在还未浸透土地的酒气中。它看到天上的月变成了两个,犹如相依的情侣双双挽在天际。它看到两个月亮的光辉朦朦胧胧的照着大地上的万物时,仿佛是将那光辉打在万物上一般。它说,要不是这样,这夜里为何会有这么多沙沙、沙沙的响声。
尘埃盖的树叶旁又落下许多树叶,月亮从这棵树走到了另外一棵树。
“你喜欢躺着还是趴着?抑或是侧着身?”尘埃听到一片落叶问一片落叶。“哦,我躺着的。我由于躺着,所以月亮的光华才可以覆盖在我的躯体。”一片叶子回答。“那么你什么时候趴着呢?”一片叶子又问。“我趴着的时候是因为风,风觉得大地有些冷,它不想要大地孤单。”叶子又回答。“那么什么时候侧着呢?”那片叶子又问。“我侧着是因为风将我翻到了墙根,于是我就不得不等待扫地的人从睡梦醒来,然后将我从那个姿势变换成另外一种姿势。”
“睡吧,兄弟或者姐妹。现在不应该是你们讨论睡觉姿势的时候。你们要知道,在一场雨或者一场风之后,你们都将化成腐烂的泥土。即使成不了泥土,你们也会被打扫卫生的人点一根火材,然后嘶嘶地被烧成灰烬。”尘埃盖着的落叶不想太多的噪音打扰自己的宁静,于是它说。
“盖着我的这片叶子,其实你不应该这样悲哀。你可知道,即使是大山面对岁月,他也不过是一片落叶。所以,这片叶子,你就让那两片叶子尽情的说或者笑吧,人生其实就应如此。与其在哀伤中于泥土里发出低低的呻吟,与其在烈火中无助的舞出人生最美的扭捏,倒不如不管一切的尽情叫喊。而这种叫喊,即使被谁偷听去了也别在意,因为,你快乐别人也快乐。或者时光的意义便在于无拘无束的快乐着,而不是悲哀。”尘埃告诉自己盖着的那片叶子。
“看这天际的月,或者还有几天便是十五,便是人世间最美的节日了。或者那时的人们享受着团聚、享受着农人们收获的瓜果、享受着月饼的时候,那时候也应该属于快乐的。”尘埃说。
“嗯、嗯、嗯。是的。”说话的叶子赞成这一粒尘埃的话,不断地让自己的躯体起伏在风中,即便是明朝将流离在何处,这叶子也已不会在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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