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母亲来电说要来郑,于是和妻忙碌着清扫房间,准备迎接母亲和女儿的到来。
母亲的行程是郑州——北海,遥远的两座城市,有着连接母亲血脉的儿女。或是许久不曾见到母亲了,再见到时,母亲依然风风火火,只是黑发间,又凭添了几缕飘扬的银色,而女儿,却又比年前见到时高出许多。初见我们,竟还有几分略显陌生的羞涩。
或许是忙于事务,也许是房间太凌乱,也或许房间打扫的不是很清洁,母亲进屋就皱起了眉头“女儿都这么大了,居然还不会照顾自已。”一边说一边动手开始收拾房间。不一会,房间就在母亲灵巧的手中宽敞明亮了许多。看到母亲瘦弱的身影在房间里风风火火的来回走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母亲的生活长河永远都是这样,在忙碌中不停的流淌,不曾片刻停歇过,哪怕如今正是安享晚年的时光,也正在为我们血脉相连的下一代一点点地耗尽余光!
记忆中最深刻的母亲,总是与家乡那颗老柿树有关。
家乡的山村,有条环绕村庄的小河,小河的西南露出一角的红砖青瓦的就是我的家。在房前的斜角,有一颗年年枝桠茂盛的柿树,我不知道这颗柿树是什么时候种下的,但我听父亲说,我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母亲就特别爱吃柿子,于是母亲就在房前种下了这颗柿树。柿树每年八月就开始挂果,先是青涩如酸枣般大小的果实,随后在我和妹妹谗言欲滴的目光中逐渐长大,差不多十月份的时候,枝头上青涩的酸枣般地果实就变成红彤彤的柿果了。于是母亲乐呵呵的笑着搭好梯阶,仔仔细细,一个个的摘下柿子,留下一些熟透了给我和妹妹解馋外,自已却一个也不舍得吃。其余剩下的,悉数做成柿饼以备成年货。那时的母亲,还有着一头靓丽的黑发,站在柿树的桠枝上,长发飘飘,美丽动人。
真正体会到母亲艰辛的时候,我已在上学的路上飞奔了。
记得,村庄里每天袅袅的炊烟,总是我们家里的烟囱最先升腾。而每当我从满屋氤氲着粥香味中醒来的时候,母亲早已挑满了整整两大缸的水。那时候父亲常年不在家,平常需要男人犁田栽秧,施肥割谷的粗重农活也就都承担在母亲柔弱的双肩上了。有一年干旱,环绕村口的那条小河裸露出了枯竭的河床,井里早已溢不出一滴的水珠,那时节,真正的是水贵如油了。而家里的那两大水缸依然是满满的清凉,是母亲每天翻越十几里的山路一趟一趟挑回来的水。而那一年,母亲更加显得的黝黑,瘦弱。
时间,就像一把锐利的刻刀,一天天,一年年,在母亲皎洁的脸庞上刻下了一条条细细的皱纹。
长大以后,我和妹妹相继离开了母爱的羽翼,在一座座陌生的城市之间颠肺流离,而母亲在家乡依然续写着旧日的故事,与以往所不同的是,红砖青瓦变成了高楼大厦,清洌的井水换成了哗哗流淌的自来水,青幽的天然气替代了灶膛里熊熊燃烧的柴火。而呀呀学语的孙女则在母亲的膝下替代了一双儿女。母亲说;你们都忙,忙的没有时间回家看望,于是执拗地把孙女接在了身边。对于孙女,母亲是万分的溺爱,堆积如山的玩具,花花绿绿的衣裙,似乎要把所有能给予的,都尽然。
如今,我依然在一座座陌生的城市里漂泊,只是现在才明白,曾经离开母爱羽翼的自已是多么彷徨、孤独。滚滚红尘中,路的尽头是无边无际,在陌生的街头,在每一个清朝或黄昏,身边所有的人群,高楼,都感觉与我无关。只因记忆中那条环绕村口的小河,枝叶茂盛的柿树,枝头上那红彤彤的柿子,灶膛里星星点点的火焰,那最早升腾的炊烟,还有母亲从水桶里倒水时哗啦的美妙声都在记忆中萦绕。于是,倏然惊觉,这一生一世里,无论我在那里,母爱是永远走不出的牵挂,像蔓藤,攀爬于心!
-全文完-
▷ 进入冰凝子夜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