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郭沫若是中国的歌德，是因为他翻译了歌德的《浮士德》一书吗？显然不是。而是出自于周扬，他在郭沫若的悼念文章里有这样一段话：“我们在谈话中，偶然谈到了哥德。我想起恩格斯曾经把哥德比喻为奥林普斯之神，我面前的这位老人不也可以比作太山之神吗？两个文化巨人确有相似之处。文思的敏捷和艺术的天才，百科全书式的渊博知识，对自然科学的高度热爱，都是相似的。郭老在这次谈话中，特别表示他要好好学习自然科学。他对华主[xi]和邓副主[xi]在全国科学大会上的讲话，是十分拥护的。但是比拟总是不能完全切合的，郭老和哥德到底不同。我对郭老说，您是哥德，但您是社会主义时代的新中国的哥德。”（周扬《悲痛的怀念》，《悼念郭老》，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79年5月第一版。以下简称“周”。）

今天人们谈到郭沫若，大都会引用周扬的这一段话，说他是新中国的歌德。其实郭沫若很早以前，在他的学生时代就自比为歌德，“两个都是自命不凡的人，郭沫若自比歌德，田汉自比席勒。”（桑逢康《郭沫若和他的三位夫人》，海南出版社2001年3月第2版。以下简称“桑”。）在郭沫若自比和周扬称颂的歌德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曾经说过郭沫若是歌德，这个人就是跟郭沫若“往来有产婆”的好朋友田汉。田汉版的“郭沫若是歌德”跟周扬版的有很大的区别，同样的说“郭沫若是歌德”，但他们所说的角度不同，当然是各有千秋。我们去看看田汉的版本：“途中，田汉忽然对郭沫若说道：‘其实你很像席勒。’‘何以故？’‘席勒曾学医，你也学医。……不过你有种关系又像歌德。’‘何种关系？’‘和妇女的关系！’一句话把微醺的郭沫若喝醒了转来。大诗人歌德可以称为德意志的贾宝玉，海涅就曾骂过歌德只晓得和女人亲吻。田汉不在别的方面，偏偏在和女人的关系上把他比作歌德，郭沫若不禁吓了一跳，心中只有说不出来的苦楚。”（桑）田汉的版本说他是一个好色的歌德，他当然是不干的。田汉这样嘲笑他的时候，他一路上不停地告诫自己：“我想我今后也不学席勒，也不学歌德，我只忠于自己的良心罢！”（桑）不知郭沫若后来是怎样忠于自己的良心的，他在好色方面超过了歌德，拙文《好色莫若郭沫若》里已有详述。

田汉说郭沫若是好色的歌德，他当然不会再把自己自比歌德了，因为这样岂不承认了自己跟“德意志的贾宝玉”歌德一样的好色？刘半农曾在《语丝》上嘲笑过郭沫若，说他是“上海滩上的诗人，自称歌德”，意思是说郭沫若自称歌德不配。郭沫若恼羞成怒，说自己根本就瞧不起歌德，其实自己已经超过了歌德，在“歌德以上”。我们来看看他自己的文章：“博士先生的说我‘自称歌德’者骂我不配，但我现在可又进了一步，我敢于这样说，像歌德那样的人是不值得我们崇拜的。——在博士们看来，或者又会说我是在‘自称歌德以上’，那倒可以说是近乎事实。歌德可以令人佩服的地方，是在他的努力，但他的成绩也实在有限。他和他同国同时而稍稍后出的马克思比较起来是怎么样？那简直可以说是太阳光中的一个萤火虫！他在德国是由封建社会转变到资产社会的那个阶段中的诗人，他在初期是吹奏着资产阶级革命的一个号手，但从他做了偎马公国的宰相以后，他老实退回到封建阵营里去了，他那贵族趣味和帝王思想实在有点熏鼻。诗人海涅骂过他，说他只晓得和女人亲吻。——用《红楼梦》上的话来表现时，便是只晓得‘吃姑娘嘴上的胭脂’，他老先生的确是可以称为德意志的贾宝玉。我虽然不曾自比过歌德，但我委实自比过屈原。”（郭沫若《学生时代》，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3月北京第1版。）郭沫若不接受田汉版的歌德，但对周扬版的“新中国的歌德”还是欣然接受的，因为周扬把他颂扬成了“和哥德一样是文化巨人”，他当然是高兴都来不及的，怎么会拒绝？我们继续看周扬的悼文：“这位《浮士德》的译者，听了我的话微笑了。郭老和哥德一样是文化巨人，是自己民族的骄傲，就这一点上也是相似的。”（周）

田汉版的“郭沫若是歌德”是说他跟歌德一样好色，他当然会很反感，赶紧说自己不是歌德，也不学歌德。刘半农嘲笑他不配当歌德，他说他根本就瞧不起歌德，吹牛说自己在歌德之上。周扬的版本歌颂他跟歌德一样是文化巨人，他“微笑了”，好像自己就是歌德了。四大名捕也有一个新版的“郭沫若是歌德”，只不过我说的意思是：郭沫若是一个溜须拍马的“歌德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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