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叛徒!”村长张怀水指着我,一口咬定我就是叛徒。
这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我知道。叛徒是没有好下场的,不是被敌人杀害,也是被自己人除掉。历史上的叛徒,都是相同的下场,王连举被游击队枪毙、甫志高被双枪老太婆枪杀,还有……还有……我简直不敢往下想。
“你说我是叛徒,有什么证据?”我极力的辩解。
“老李被捕,老外被杀,就是证据。”村长信誓旦旦的说。
“这些的确叫人气愤,至于谁搞的鬼,现在还没有查出来,你怎么硬往我的身上按呢?”我极力的反驳着。
村长“刷”的一声,从腰间拔出手枪,指着我骂道:“老子说是你,就是你,不需要证据,今天老子就可以枪毙了你。”
这时,几位村干部站起来,拦住村长说:“这件事,正在调查之中,不要冤枉了好人。”
“他算什么好人,今天老子不枪毙他,早晚我也要收拾他。”村长愤愤的把手枪又揷在了腰间。
村长为什么和我过不去,不用说,在座的心里都有数。
有一年,村里收提留,村长自作主张,每人多收了50元,群众反映很大,我就和群众一起,把这件事反映到乡里去。乡政府派了一位副乡长,来村里调查,结果,村长挨了一顿好批,还把多收的提留款又分给了村民,这件事差点把村长气的吐血。
村长的小姨子叫张怀怡,大字不识,自己强生了三胎,可村长硬是提拔她当了村里的妇联主任。有一次,我和她一块到乡政府开会,在点名的时候,那位工作人员把“怡”读成了“胎”。“张怀胎!”没有人答应。
“张怀胎!”还是没有人答应。
这时,有人高喊:“人家在家坐月子了,来不了了”全场的人哄堂大笑。
可那位工作人员又喊:“张家村的张怀胎来了没有?”
这时,张怀怡才知道是点自己的名字,便大声喊:“来了!“
这时,又有人高声喊:“你看人家怀着胎来开会,应该表扬。”
还有人喊:“再生就生四胎了。”
全场的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开完会回来后,我可没有告诉任何人,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传出来的,村长的小姨子却硬说是我告诉了大家,整个村的人,都叫她张怀胎。还有的直接叫她四胎。
村长找到我,非让我去给他小姨子道歉不可,说我败坏了她的名声,侮辱了她的人格。不是我说的,我哪能承认。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村长记恨我。
我又想起一件事来,村里有一位寡妇,是村长的本家,论辈分村长还要叫她婶子。张寡妇的丈夫因为车祸,去世多年,儿子在外上大学,村长经常以照顾她为名,往她家里跑,人们也没有在意,认为侄子照顾婶子,理所当然。
倒霉的事偏叫我碰上,有一次,我因为要宅基地,拿着审批表找村长签字,有人告诉我在张寡妇家里。我便找了去。她家的大门虚掩着,屋门没有关 ,我推门进去,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看到村长正光溜溜的,趴在张寡妇的身上,撅着个屁股不停的颤动,嘴里喘着粗气。
“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一面说,一边退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村长从屋里出来,满脸躺着汗水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有事到办公室找我。”
“我去过办公室,可你不在那儿,有人说你在这儿,我就找来了,不过,村长我可什么也没看见。”我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见了又怎么样,婶子侄儿,一半会儿,思想好就行。不过,今天的事,你如果告诉了别人,我可对你不客气!”最后村长威胁我说。
我拿出申批表,村长连看都没看,便在上面签了字。
后来,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村里的人都知道了,有的还当着他的面说着俏皮话:“婶子侄儿,一半会儿。”“趴在身上又怎么样,思想好就行。”
也不知是谁进行了艺术加工。这话越传,花样越多。
村长怪我给传出去的,发恨要整治我。我真是有口难辩,那天的的确确只有我一个人在场啊。
怪就怪吧,反正脚正不怕鞋歪,干屎抹不到人身上。
村长不可能因为这件事,非把我置于死地不可。
奥,我又想起一件是来。
过去村里划宅基地,都是通过村委研究后作出决定,谁家该划,谁家不该划,村里一分钱都不收。
自从张怀水上台以后,划宅基地都是他一人说了算,还每划一处宅基地,要上缴村委一万元的手续费,实际上都装进了自己的腰包。村里的老李头,三代八口人,挤在三间房子里,连伙房都没有,和儿媳儿子住在一起,很不方便,老李头便在南边支起了一小间草棚,无论冬夏,自己都住在里面。
他多次申请要求划宅基地,因为无钱给村长送礼,都被村长拒绝。我和老李头是好朋友,他经常到我家玩。常常提起这件事,我听了也非常生气,便去和村长说理。被村长赶了出来,临出门,我对村长说:“你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到上面去告你,看你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说归说,做过做,我没有去告他。可是,不知谁一封匿名信,告到了纪委。纪委经过调查,给他记大过处分,还差点把他的村长给撤了,党员给抹了,把多收得钱,都退给了人家。这件事气的村长躺了好几天。
这件事虽然不是我干的,可我的确说过要去告他。村长能不怀疑我么?这次,村长借老李、老外牺牲的事,来整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还有一件事,与村长有关……
正要往下想,突然有人跑进来说:“国民党的军队,把村子包围子,老百姓都赶到广场上去了。
村长一听,立即拔出手枪一挥手说:“快撤!”
“那群众怎么办?”有人说。
“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自顾不暇,还管什么群众。”说着,便自己从后门跳墙跑了。
我也被强行赶到了广场上,广场上站满了全村的男女老少。我仔细的看了看,就缺少村长和张寡妇。
一位自称是胡长官的讲话,他要大家说出村长的下落。大家嘻嘻哈哈,一点也不害怕。
“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说不定他钻到那个老婆窝子里去了。”
“可能又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喋喋不休。
“住口!”胡长官大喊一声,顿时会场上鸦雀无声。他拨开人群,径直走到我的身边来。他把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说:“这不是老孙头么,你好呀!”
“是的,很好!”我嘴上答应着,心里暗想,他怎么知道我,我们可从来没有见过面。
“不是你告诉我们,我们才逮住了共党分子老李和老外么?”胡长官说。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怎么会是我呢?这不是拿屎盆子往我的头上扣么?以后我还怎么做人?还不让别人骂我是叛徒?还不被全村人活活把我扒了皮,吃了肉,敲碎了骨头。想到这里,我大声喊:“不是我,你放屁!”
胡长官一点儿也没生气,拿出一张很大的照片,说:“你看这是谁?”
我仔细一看,是我的一张照片,想起来了,那是村长给我照的一张照片,怎么会落到他的手里。莫不是—— 我一切都明白了。
“这是我的照片,他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
“这,你不用管,我只问你,现在村长在什么地方?”胡长官拿着照片问我。
“不知道!”我坚决的回答。
会场上立即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我看了看群众,感到无比的自豪。
“不说,统统的枪毙,一个的不留。”胡长官说。
“他妈的,怎么说起日本话来了,难道这胡长官是日本人?不对,日本鬼子早投降了 。”我心里嘀咕着。
“机枪准备!预备——”胡长官下了命令。
看来真的要枪毙全村的老百姓了,不行,他们是无辜的,这村长该死,我何必还保他呢。想到这儿,我大声喊:“慢着,我知道村长的下落。”
我的话刚一出口,全场哗然。
为了保护全村的老百姓,村长啊村长,你就受点儿委屈吧,以后就是把我当成叛徒,枪毙了,也值了。我心里想着。
“他在哪儿?”胡长官问。
你先放了全村的老百姓,我领你们去。
这时,人群里有人高喊:“他在张寡妇那里。”“他正和他婶子睡觉呢。”“快去吧,去晚了他就跑了。”
全村的人回家了,我领着胡长官他们,拐弯抹角,来到了张寡妇的家里。果不其然,他正搂这张寡妇睡觉呢。
胡长官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戴上手铐,带走了。
临走前,村长还狠狠的瞪了我两眼。
“你他妈的瞪什么眼,等着吃枪子儿吧!这个胡长官,连点儿奖金都不给,也不是好东西!”我心里暗暗的骂着。
我真正的当了一回叛徒,心里忐忑不安,想一想当叛徒的下场,真有些后怕。回到家后,一下子躺在了床上。
突然,听到有人一边骂着,朝这儿走来:“老孙头,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真该千刀万剐,你当了叛徒,出卖了我家怀水,你真该死呀!”
声音渐渐来到门口,只听见“哐啷”一声把门踢开,村长的夫人一下子闯了进来,不问青红皂白,走到床前,抓住我的头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扑打。
我自知理亏,一动不动,任凭村长夫人发泄。
正在这是,从外边走进来了几个人,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支部村委的那几个人,他们连忙把村长夫人拉到一边劝解:“老孙头是为了救全村的人,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你家怀水牺牲他一个,可换来的是全村老百姓的性命啊,他就是牺牲了,也是光荣的!”
村长夫人听了大骂:“你们都不是好东西,盼着我们怀水早死了,好给你们腾出位子来,你们好当村长,是不是!再说,为什么只有村长去牺牲,你们为什么不去牺牲,为了全村的老百姓,说得倒好听,老百姓能值几个钱,死了活该,可村长他 ……呜呜呜……”说着说着又大哭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全村的老百姓都来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说:“村长他就是该死,死了活该!”“你看他做的那些坏事吧,你还有脸来这里闹!”“村长他坏事做绝,从没有想着老百姓,这也是天报应”“老孙头是咱村的大恩人,哪能容得你来这里胡闹,滚!”
大家越说越气愤,都围着村长夫人大骂,越骂越难听,连八辈祖宗都骂了。还有几个妇女跑上前去,揪住村长夫人的头发,一边打,一边骂:“村长他禽兽不如,该死,你也不是好东西,打死你!打死你!……”
村长夫人吓得尿了一裤裆,哪里还敢哭,抬起屁股,拨开众人狼狈的逃跑了,他身后留下了一阵阵的笑声。
大家也跟着一哄而散,我的家里只剩下村委的领导,大家都在议论着今天发生的事。有的说:“看来,村长是回不来了,村里的事,还得我们大家操心。”
有的说:“死了活该,他早就该死了!”
“谁说我该死呀?”一个人一边说着,一步跨了进来。
大家抬头一看原来是村长,连忙站起来说:“村长,你回来了!你没死呀!”
“你们都盼着我死是不是?”村长冷笑着说。
“是!不是!”大家异口同声。
“好呀,该死的是你们,你们不是查叛徒吗?实话告诉你们,我就是那叛徒,怎么样,老李、老外都死在我的手里。今天轮到你们了,现在,国军就在外面,都把你们抓去,一块枪毙。特别是你,老孙头,你处处和我作对,现在我就枪毙了你!”说着拔出手枪,对着我的脑袋,一扣扳机。
我没有反抗,这时候反抗也是徒劳的,两眼一闭等死。
怎么?枪没有打响。
“他妈的,忘了装子弹了。”村长一边说着,一边往枪里装子弹。
呼啦啦,进来了许多持枪荷弹的人,把大家团团围住。
我睁开眼一看,怎么这么面熟,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我悄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那个高声说:“八路军,武工队。”
奥!我想起来了,是地道战里的那个武工队队长。
武工队队长指着村长说:“张怀水,你私通国民党反动派,出卖革命同志,私吞国家财产,*奸妇女,结党营私 ……罪大恶极,执行枪决,立即执行,并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武工队队长历数完村长的罪状,拔出手枪,对着村长的脑袋“啪啪”就是两枪,顿时村长脑浆迸裂,倒在了血泊中。
大家楞了一下,接着都一边鼓掌,一边欢呼起来。
“老东西,睡着觉也不老实,你看,天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床?”接着我的屁股上就挨一巴掌。我睁开眼睛,看到妻子就站在床前。我懵懵懂懂地问:“村长死了么?”
妻子笑了笑说:“你还没有睡醒呀!”
他妈的,原来是个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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