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节倍思亲,别人团聚我离分!
倏忽又是一年中秋,而今年,我却再也无法承受中秋之月圆!两个月前,我最最亲爱的父亲斗南子(王其学)先生撒手人寰!自此,我的生命世界云垂海立,日月无光!留给我的是冥冥渺渺无尽头的悲哀与苍凉!
父亲在这个尘世上,陪了妻子50年,度过了金婚良宵;陪女儿过了46年,看着女儿事业发达,婚姻幸福,用自己孱弱的肩膀把女儿高高的举过了头顶;陪长子过了42个冬夏,欣慰的等到了他在工作中独挡一面,在人生道路上逐渐成熟起来;陪次子度过了40个春秋,娶妻生子,立业成家,过了不惑之年;陪了外孙20个年头,看着他出国留学,学业有成;陪长孙度过了12年,看着他成为齐鲁小名士;陪了次孙10年,看到了他成为金星少年……这所有的一切,都饱蘸了父亲毕生的精力、辛勤的付出、无微不至的关怀……父亲!家里的每一个生命都是您的作品,都是您不舍的情怀。可是,您却永远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我们这个家再也不能团圆!就像断臂的维纳斯、残缺的《红楼梦》、崩断的琴弦、折翅的蝴蝶,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父亲临终前一个月,说自己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与祖父母在一片槐花林里玩得正酣,洋槐花很香很香。说完这个梦,父亲低头沉吟,说了句:“想爹了,想妈了……”动情处竟潸然泪下,不胜思念。父亲是有名的孝子,经常在思念父母时很伤感。我们已经习惯了,但却不知道这是父亲最后的时光!对祖父母最后思念的泪水!父亲每年给祖父母上坟拜土都极尽虔诚,培土相当认真,以至于整个祖坟里,我的祖父母的坟成了最高最大的茔冢。每每上坟归来,父亲都要伤心一阵子。唯有今年的清明节,父亲的心肺都出了大问题,且正值感冒发烧,挂着吊瓶。但他还强撑着要去给他的父母上坟,在全家人百般规劝下,父亲才不得已没去。可谁能想到啊,三个月后,我最最亲爱的父亲却永远躺到了祖父母的身边!祖坟里又添新坟,这就是我最最亲爱的父亲!活生生的父亲,霎那间竟然成了被我们祭拜的亡灵!这叫我如何承受啊父亲!
展眼又是中秋,我却家破人亡,人去楼空,我生活的家园、心灵的家园、精神的家园统统失去了!我再也无法承受中秋之月圆!
打开父亲的文稿,我已泪眼模糊,映入眼帘的是字字血、句句泪,字字句句都是钻心的痛!撕心裂肺的断肠人在哭泣、在呼号,可是我最最亲爱的父亲啊,你却再也无法回来!唯有素烛白帏伴于遗像前!父亲啊,你叫我如何承受!
打开父亲的电脑,父亲正笑吟吟的看着我,我多么想扑在父亲怀里大哭一场,告诉父亲,我是多么想念他,多么需要他,多么的不舍,多么的撕心裂肺的痛!父亲您知道吗?从此女儿的人生变成了残缺,变成了孤独和寂寞!您不仅是我的父亲,还是我的挚友和知己,是我在这个尘世上唯一能够说说心里话的人。习惯了每晚挂电话给您,习惯了每个周四和周日坐在您身边,跟您叨唠下生活中的所有事情,包括学习、工作、生活、所见所闻,我们有学术的讨论,有观点的争执,有和母亲一起卡拉ok的欢乐,有乐器合奏的温馨……现在有了事情,还是有这种向您汇报的冲动,可是当意识到父亲再也听不到、看不见的时候,那种自闭式的失落怅惘,那种生死诀别的悲怆,那种生不如死的无奈是多么的凄惨啊!透过泪帘,看一眼白发苍苍的母亲,那是您的遗孀!那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您走后仅仅两个多月,母亲已老得腰驼背弯,神智模糊;儿女们的头上都多了许多银丝,个个好像一下子步入了老年,女儿看东西突然就需要戴度数很高的花镜了!天塌了!地陷了!谁都过着没劲了!
9月9日是您的生日,在我们的记忆里,从未经历过打着伞为父亲过生日过。今年却如此特别,老天整整下了一天两夜的雨。“天也哭,人也哭”,可是老天啊,既然您也哭,为何这么早就把我们最最亲爱的父亲收走啊!您叫我们如何承受!
父亲,您生日这天,我回到家时,两个弟弟正在您的遗像前含泪给您切蛋糕,我在门外就听到了他们苍凉的哭声,还有母亲哭地呛天的悲号,您小孙子们如泣如诉的一声声叫着“爷爷!爷爷!”我已恸厥……大哭过后,我们给您烧了纸钱,我将烟雨红尘文学网站文友们的悼念文章和帖子、其它各个文学网站、您的博客里、qq里等等所能见到的悼念您的文章及图片一一打印下来,花成纸钱状,焚烧于您的灵前,“纸钱”飞舞着,似片片蝴蝶缭绕于您的灵前。父亲,您是读到了您的文友们的文章是吗?您老人家在天之灵安息了是吗?您的103篇文章已经永远留在了您挚爱的烟雨红尘,我们已一一向您的文友们行过礼了父亲,您就放心吧!
时值中秋,鞭炮声声,是婚嫁的喜庆。不忍相看,不忍相听,可岁月无情,花落人亡!该换季了,我照例到商店给两家老人买衣服,每每有适宜的男装,我总喜欢买两件,父亲、公公各一件,可今天,我亲爱的父亲却再也穿不上女儿买的新装了!叫我如何承受!
商店里琳琅满目,现在才体会到,有父亲孩子的世界才是多彩的。而如今,看看自己这一身缟素,一双白鞋,从前也曾这样穿过,却不过是美观的需要。可现在,我的世界真正变成了黑白色,变成了一片昏暗,从此一切都将黯淡无光!特别是心里的昏暗,只要还活着,只要还睁着双眼,我的心灵世界将永远都是无论多少色彩也抹不出来的黑白片!除非我的父亲能够起死回生!
公交车上,照例传来无人售票机前老人乘车后的刷卡声“免费卡”!我的心一阵阵痉挛似的痛!父亲啊父亲!您一辈子只知付出,不图享受,都没有等到70岁,没有等到享受“免费乘车卡”这一天就匆匆地走了!每每看到您老人家的同龄人,我便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心中又是一阵钻心的痛!记得祖父去世时,您曾深有感触地说过这样的话:“没有了爹,矮人一截……”今天女儿已是感同身受,看看这些老人,虽然他们有的健壮,有的踉跄,有的行动自如,有的步履蹒跚,可他们却都活着呀,他们的儿女们有父亲啊!我却永远永远的失去了我最最亲爱的父亲啊!真的感觉矮人一等!觉得自己成了弃儿,这叫我如何承受!
昨天晚上,家有远客来访。问起年龄,恰巧与我父亲同年,我的泪又一次在眼里打转。我抬起脸,不敢眨眼睛,生怕眼泪会流下来,可我这样不争气啊,为什么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滚流淌。我急忙跑到洗手间,呜咽了好一阵才出来招待客人。直到听到客人的妻子埋怨他整日里只知打牌、睡觉、晒太阳、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时,心里才一阵清楚。是的,父亲走得太早了!这样的好日子,这样的盛世,父亲受了一辈子苦,该享福了,却走了!但他短短的69年却是精彩的人生,辉煌的岁月。特别是临终前的几年间,父亲依然思如泉涌,才思敏捷,几乎一年写一部书,他老人家42万字的长篇小说《落花屯》马上就要与读者见面了。《文集》我也在整理中,《滥觞情》的重印工作我也会陆续进行,许多网站还在转载父亲的文章……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父亲固然早逝,却虽死犹生!每每遇到难处,父亲还能帮我们解决困难。前两天,有个网站打不开网页,忽想起父亲临终前的那封邮件,那是个美国地址,父亲说打不开网页时,用美国的网址就能打开。试了,果然打开了……这样的例子很多,父亲的躯壳虽然走了,但遇到难处,依然能够从他的作品中,从他的字里行间找到做人的规范、做事的规矩、做学问的经纬,甚至唱歌的技巧、弹琴的指法、吹箫的力度、拉二胡的姿势……父亲一生旁学杂收,孜孜以求,一肚子的学问,满腹经纶,给我们留下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
父亲在他自己博客的卷首语里写道:“读书、走路、万计。不模仿别人,不重复自己,每一片天地都新奇。”令许多专业作家汗颜。父亲说过“人的生命不仅要有长度,更重要的是要有厚度和质量”、并以 “老牛明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直至终了”自勉。父亲用他孜孜不倦、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辛勤耕耘,用他精彩的一生践行了他的誓言,令许多百岁老人所钦羡。想到这里,心里稍安,我为有这样的父亲而骄傲和自豪,为能够成为他老人家的女儿所庆幸!我虔诚的祷告苍天,如果我是个有造化的,请让我下辈子还做我父亲的女儿!
我的心里有两尊神,一尊是苍天,一尊是父亲。三七上坟那天,我们发现父亲的坟头长出了一棵洋槐树苗!想想父亲去世前一个月的那个梦,梦里和祖父母在一片洋槐林里玩,槐花很香很香……这是个巧合,还是父亲在天有灵?父亲离世那个瞬间,我刚刚从蓬莱仙阁归来的儿子,梦见他姥爷笑吟吟的对他说:“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儿子问他去哪,他说:“去远方玩,旅游……”儿子突然被他爸推醒,说姥爷不好,快走……这个时辰正是我父亲离世的时间——2010年7月17日凌晨2点5分……舅舅说我父亲是天上有座的人,我儿子去蓬莱仙阁就是帮他去选座位了……我儿子一年才回国一趟,却侥幸见了我的父亲最后一面,而且等到了我儿子从蓬莱仙阁回来,他老人家才离开人世……
父亲是我们家人的神,心里的神。但父亲却永远永远的走了!再过两天就是中秋,无论那晚是否晴天,天上的月亮依旧是圆的!而我心里的月亮却将永远永远是残缺!苍天啊,你叫我如何承受中秋之月圆!
2010-9-19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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