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的灯光很模糊,透着一丝慵懒,一丝忧伤。
我想,这应该不是他们所喜欢的城市。他们所喜欢的城市应该有着干净而透明的天空,有着璀璨夺目的夜景,有着刻满诗章的城墙,有着婀娜多姿的垂柳,还有一个温馨的家。
他们不是军人,却跟军人一样服从着上级的命令。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活。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任何人。
这是作为湘安人的骄傲,亦是作为湘安人的无奈。
我常常对着这些人群感到好奇。印象中工人的形象应该是满身泥渍和汗味,黑黑瘦瘦,朴实的笑容中略带粗犷,可尽管这样,却依然掩盖不了白字连篇。可他们不是。这些男人看起来是健康的,闲谈时笑容里透着一种动人的温柔;看起技术方面的书籍时显得异常的安静;干起活来则透着一股藐视困难,力挽狂澜的血性。
很多时候,我会与他们闲聊。话题总是很温和,所以基本上人人都可以侃侃而谈且幽默风趣。
如果问题引起沉默或者敷衍,就说明它戳到了柔软的穴口。譬如:父母、妻子、儿女。
出门在外,除了想念父母的唠叨,也应该最挂念他们的身体。在某个离别的黄昏,猛一回头,发现他们已两鬓斑斑。可是也因为工作繁忙,没有时间回家,常常遭遇“子欲孝而亲不在”的心酸。
妻子,这个帮他孝敬父母,抚育儿女的女人。对她自然有着千般的感激与爱意。可是因为这距离,他们就像寂寞夜空中的两颗星星,虽然闪烁着同样的光芒,却始终难以长相思守。
儿女,自然是心头上的一块肉。有一位班长,他常跟我提起自己的女儿,每一次谈话中除了高兴,就是藏不住的愧疚。女儿想爸爸,隔三差五地打电话要爸爸回去陪她。小小年纪的她,总是可以找出很多很多的理由:陪她过生日、陪她过节日、带她去新开的游乐园玩???小小年纪的她也总是有很多疑问:为什么爸爸不可以在家里工作?什么时候爸爸才能天天跟她在一起?好不容易盼到爸爸能够回去的时候,她便会有一个要求,要求爸爸给她买很多好吃的。她从不自己单独享用,总是把很大一部分发给院子里的小朋友,小孩子的世界单纯而透明,她只想向小朋友炫耀一下人人都有的父爱。她只想告诉别人:她的父亲很爱她!很爱很爱!
另外一位,是我们这边的技术负责人。那几天,他总是找人借手机,说是想把卡中的文件读取出来。一直没有借到合适的手机,一直在问。看着他似乎很着急的样子,我就问他是什么文件,是不是很重要。他习惯性地抓了抓自己的头,略带羞涩地说:是我儿子的照片。那一刹那,我的思维凝固了,鼻子酸了,我感觉周围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浓浓的思念。
这些男人,他们可以不惧风雨、不惧烈日地连续工作几个日日夜夜,也可以流血流汗不流泪。他们工作的繁重,并不是坐在办公室吹着空调,看着资料就能想象得出的。望着烟道、吸收塔,我常常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即使环境再恶劣,压力再大,我也从未见过他们有丝毫的松懈。可就是这样的一群男人,在提起自己的亲人时,在面对自己的感情时,他们却开始显得羞涩,柔弱。他们可能并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可他们的感情却犹如泥土中的一颗种子,总是不动声色,顽强地滋长,在适当的时候破土而出。
每个人的生活都需要有一个信念来维持。他们的信念是什么?
他们这么辛苦是为什么?
当这个城市霓灯初起的时候,当人们在夜晚看着电视的时候,当大家都在追求环保的时候,是否也会有人想起,有这样的一群男人,为了他们这种惬意的生活,正做着怎样的努力跟牺牲?
到最后,我发现自己仍然是肤浅而狭隘的。为什么要去猜他们为了什么?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人也许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们只是做着自己觉得应该去做的事情。或许很多东西是天性散发出来的,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纯粹的东西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来维护。所以对于这群男人,我并不想用多么华丽的语言来形容,把他们说得如何的伟大。他们也只是很普通的人,在做着他们认为很普通的事情。
只是当再有人问起我,谁是最可爱的人?我除了记得魏巍笔下的那些战士,记得为四川抗震救灾的那些志愿者们,还会记得湘安的这支铁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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