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是60后,比90后早出生30年,是80后的爹,90后的爷,资格够老吧!
这年冬天,风雪老大老大,铺天盖地而来,整个小镇的鼻子眼睛都被白茫茫一片盖住了,远远望去,余有几处人烟袅袅升起,已经苍白得不能再苍白啦......
眼睁睁看着大年30到来,阿q在家里磕了一包烟,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又冷又饿,家里连一个小猫小狗,能唠嗑的人也没有。
阿q决定出去走走,他用薄棉被裹着瘦骨嶙峋的身体,拄着木杖,一步一个深坑的来到长街上,风吹着他的花白胡须,嘴唇开始发紫......
正当他无法辨别方向之际,他听到了对面的店子敞开着,香腾腾的热气直往外飘。阿q猛吸了口热气,提着精神奔了进去。
“哦,说曹操,曹操就到!”店里稀稀拉拉的客人齐刷刷把目光对着他。
阿q习惯了这种目光,没有脸红,只是嘴角歪歪,勉强的微笑着,伸出干树枝一样的左手在柜台上敲了敲,“来半斤老米酒,一碟炒花生!”
老板白了他几眼,慢吞吞从厨房端来了米酒和花生!
阿q把伍元钱放在桌面上,用沙哑的喉咙哼出一句:“我说过100年了,大爷不是贪官!”
老板收了他的钱,没再理会他。
阿q选了最中间的那张桌子坐下来,慢吞吞地吃喝。
周围的客人盯着他,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虽然小心翼翼的,还是让阿q听了去,毕竟阿q耳朵不聋。
“十年前,阿q还是这镇上的书记,因为受贿娶小老婆,被双规了,坐了几年牢又出来了。”
“唉,命啊,说三十年活东,三十年活西,一点不错!”
“如果规规矩矩做人,清清楚楚当官,就不会落得这般田地了!”
阿q把花生丢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着,几杯酒下肚,脸红晕起来,额头上青筋蹦起......
议论他的人开始失语,逐一离开小店。
有个小女孩忽然跑过来,拉着阿q的棉被问:“爷爷,他们说你疯子,是真的吗?”
阿q微笑起来,抓了一把花生塞进她小手,然后摇摇头回答:“爷爷是名牌大学毕业生,有文化,以后教你写字怎么样?”
小女孩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瞪着阿q,正想把花生塞进嘴里,冷不防被大人打落在地,“花生有毒,我们走吧!”胖胖的母亲拽着小女孩冲出了小店。
阿q裂开嘴笑着,露出歪歪斜斜的长牙,“母字上面一个王,才有毒!”
店老板忽然插言:“不是王,你翻字典查查!”
阿q严肃的回答:“只不过王字上面多了一点舌头!”
店老板惊愕地望着阿q,忽然问:“大过年的,你儿女呢?”
阿q绷紧脸神一声不吭地离去。
阿q刚走到大街上,可能是风雪大了,酒意深了,迷朦的双眼看不清道路上的一景一物,一辆奔驰车擦身而过,将他挂到一丈之外的垃圾堆里。
阿q还没能站立起来,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士举起雪亮的皮鞋,恶狠狠踩住了阿q的棉被。
阿q瑟缩的骨架在棉被里发抖,脸上一丝儿血色也看不到,只听到他微弱道歉的声音:“对不起,是我撞了你的车!”
雪亮的皮鞋踢了他一脚,冷冰冰的丢下一句:“你知道这车是谁的吗?镇长的。刮坏了要很多钱的,你赔得起吗?白痴。”
阿q点点头,哆嗦着:“我赔不起,求你原谅我吧!!”
雪亮的皮鞋又踹了他一脚,叼着烟离开了。
阿q睡了一会儿,感觉身上隐隐发疼,头昏眼花,前方的风雪很大,路更迷茫,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爬向自己的住处......
阿q不知道几时回到了自己那个又脏又乱的破烂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什么时候清醒。他忽然振作起来,从床的枕头里面拉出一个盒子,双手捧着这个盒子,激动得浑身发抖。
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封长信,是写给儿子的长信,只因为没有儿子的地址,这封信藏了十年,也没能寄出去。
听说他儿子在瑞士,一个遥远而文明的地方,那里没雪......
阿q摊开皱皱巴巴的信纸,开始呢呢喃喃地读了起来:
“亲爱的儿子,你在远方好吗?
在你很小的时候,爸爸就让你离开了身边。虽然你和妈妈将我恨之入骨,但是我却没有埋怨你们,我一年多一年的愧疚,折磨着这颗苍白的心。
我只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把满肚子委屈告诉你们,爸爸不是贪官,是被人陷害的。
10年前,有人要买镇上一块风水宝地,爸爸没有同意。他们就假借我的名义把这块地卖了,结果修了栋楼倒倒,我成了替罪羊。铺天盖地而来的新闻,我有口难辩,只好认罪。
我知道无法逃过这次大劫,为了不牵连你们,我和你妈办了离婚,后来那个狐狸精也是传言,根本就没有的事。
许多年了,没有人相信我,毕竟我还是有污点的,镇西王老四要修房娶媳妇,我批了之后,人家十分客气的送我一块手表,他们说是镀金的,几百块就能买到。结果却变成了劳力士,我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犯过错,但始终没有逃过这可怕的厄运。
儿子,你长大了,如果做官,一定要规规矩矩的做个清官,堂堂正正的做人。就算你们一辈子不认我这个爹,我死而无憾。
祝你们
平安幸福!
爸爸:60版阿q
2010年.30年夜
阿q蜷缩在床角,泪水模糊了工工整整的字迹,忽然听到窗外广播:“鲁迅文章从此被教科书删除”!
阿q笑了,笑得那么悲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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