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庙的悲哀 (散文)
金 矿
白马湖边传统佛教文化底蕴丰厚,其湖东北一带紫竹庵、西来庵、释房庵、福星庵、保子庵等庵堂不下十座,都是以庵命名,唯有湖岸东闸口附近的佛教场所却命名为大王庙,有点迷雾茫茫之不解,最近我对此进行了认真地调查考证,找到湖岸边几位很有见地的老者,听他们倒说出一些叫人信服的道道来。
这大王庙的初建,应该有三百年之久。李文焕老人今年已经年近九十,是抗战时期就参加工作的老革命,离休后在湖边老家村落安度晚年,他说自己曾亲眼见过大王庙的好几件实物。他童年抗战还没有爆发,记得湖岸边大王庙香火很是旺盛。正向五间,两边各两间厢房包着,由于是在堤内坡地,远处还看不出伟岸,但高耸的旗杆在湖面深处十多里处就看到了,渔船和过往船只都把这旗杆当着识别方向的标志,因此白马湖远近几十里人都知道这很知名的大王庙。
李老说,当年庙里最后一位长老麻和尚和他父亲是乡土之交,他童年时学的启蒙知识也多是麻长老传授,当时夏天梅雨季节麻长老经常翻晒经文和古董,有一本相传十二代的大王庙堂史禅本。上面有各代主持签名和印章,尽管已经发霉发黄,但保存得还算完好,是一份很珍贵的地方文化史料。大王庙正殿有一尊大铜吊钟,有上百斤重,李老讲铜钟乃黄响铜质量。上面有几道万字纹和凹凸纹二方连续图案,应该是官府作坊铸造。夜半钟声,夜深湖静,二十里开外在渔船上都能清晰听到很纯美带音乐感的音响。庙内还有一个斗大的木鱼,是红木雕刻,油光滑亮,可是镇庙之宝,每天长老打坛座总要敲上三遍,声音清脆响亮。如果保存到现在,最起码都要属市级文物了。
李老是一位很有修养的乡间高士,他谈到大王庙还带有几分遗憾的感叹。告诉我当年这大王庙可是白马湖渔民生活的依赖和希冀,早年白马湖渔民生活能力很孱弱,他们经不起长年累月的烟雨风浪,小船儿终年飘摇不知哪儿是家,为了生计,他们只好逢年过节到大王庙来烧香祈祷,祈求那虚无的上苍大王保佑他们全家老小平平安安。
我问李老,以前传说水族都属水龙王管辖,这大王从何由来?李老说我跟共[chan*]党走了一辈子不信佛,但渔民农民毕竟小农心态,最初庙堂的建造者心中应该有谱,如果那禅本在世兴许会找到答案。白马湖畔渔民只知道阴界有两个重要的管理阶层,就是大王和小鬼。我在《得水祭鬼谣》一文中有所记述,渔民对小鬼都唯唯诺诺。而对富贵权威的大王更要敬重三分。也许他们认为这大王就应该是决定渔民命运的神仙,只有对大王礼拜才能获得好的收成,享受好一点的生活,才能顺顺荡荡、平平安安。至于庵庙的区别,李老爹也沉思了半刻,想出了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修建庙宇是集体行为,而庵堂则是靠和尚尼僧自己化缘,原来如此。难怪眼下有好多乡间百姓集体联合投资,修建保护“一方水土平安”的土地庙,应该说这大王庙最初就是湖岸渔民农民各家各户出资集体建造的。资料已经散失,现在再追寻大王庙原始又何从查考呢。
李老还和我谈到大王庙败毁经过时。说主要罪过还是日本鬼子,最初就是因为湖东北一带有新四军四师文化工作队坚壁清野,有抗日游击队、武工队在这里活动,敌人恨之入骨,加之庙堂又是我方的地下交通站。飞机撂炸弹好像盯住了目标,九间庙屋被炸塌七间。经书禅本及木鱼都成了残渣碎片,只有铜钟还幸存完好,为了便于保护听说被我方渔民用小船运往湖西岔河淮宝县抗日边区政府,由于紧接着战乱加之淮宝沦陷,后来是否存在消息全无。
天王庙老麻长老是一位积善积德的大善人,他把化缘收入和香火收入都用于资助我方敌后工作或者救济布施穷人,在地方很有口碑影响。庙堂炸毁后,老长老一人屈居在破陋的两间小屋,断了香火收入,又染了一身痨病,加之附近渔民农民避战乱都逃荒到外地,没有人关心照料他,最后蜷缩在一小堆稻草里,连自己火化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冬天冰天雪地,可能已经干尸了十多天,尸体只有三四十斤重。还是里湖小庄岛上两位老汉到外湖打冻鱼,想到庙屋里取暖烤火,才发现老长老的尸体。老弟兄老泪纵横,有一位老人用自己打好的寿材(活着时候就准备好的棺材)掩埋了老长老。从此,那很有地方影响的大王庙也就很悲哀地在白马湖的东北岸消失了。
今天我们这次听到这个有情节的故事,也不觉感到一丝悲哀,悲哀的是大王庙的好多实物遗产及非物质文化遗产就那样在战火中生灵涂炭,悲哀的是那位善举的老麻长老末路竟是那样悲惨。哎,大王庙的悲哀,是一种荡然无存的悲哀……。
qq:452163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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