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星期,外婆就让母亲给我办了转学手术,让我回到母亲的身边,一如当初接我回来时一样坚定不移。她没有说原因,我也没问。
那天上了车时,看着车缓缓开动后。外婆忽然对我喊,明,丁香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不能害了她。在风里,我看到外婆的白发向左飘起,深青色的斜襟上衣在四处翻飞。但是我不懂我为什么会害了丁香,因为我从没有想过要害她。
直到多年后,当我坐在地铁里赶着去上班,而四周那些面容冷漠的陌生人在我身边来来去去时,我终于明白外婆的意思。我与丁香并不属于于同一个世界的人,我给不了她幸福,城市里的寂寞与喧嚣适合不了她。那么一开始就不能让她存下希望。因为希望越大疼痛会更彻骨。
其实外婆也许讲不了这么多的道理,但最直接的经验让她做了最直接的决定。
接下来的生活是忙碌而紧张的,因为刚转学过来,好多东西我都得重新开始。而青春透明如醇酒,总以为可歌,可尽,可别离。似乎一切并无太大的遣憾。总以为我还能赶得及追赶时间,却不知道时间下,一切都会逝水而去。回首,也不会再重现。
当我拿到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年暑期,母亲终于答应我回乡下外婆家渡假去。
外婆更老了,满头的白发里已找不出一丝黑色,但身子骨依然健壮。依然是个主意坚决的老人。
我把礼物一样样放在外婆的桌上。外婆很满意的笑起,她说,明,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最后我把一件淡紫色的线衣拿出来。我轻声说,我想把它送给丁香。她还好吗?
外婆没有回答我,我抬眼才发现,笑已从外婆脸上慢慢消失。
那一刻我还听到院子里有母鸡在咯咯的叫着,似乎还有狗的吠声远远的传来。但是一切很不真实,我听到自己心脏跳动地急速,然后慢慢地口舌干燥的粘在一起。
咽了咽喉我看着外婆说,告诉我怎么回事。这时候于是我听到了自己声音里的沙哑。
外婆一直是个讲话很流利的人,但是那天我第一次听到了外婆语句的艰涩。
外婆说,你走后,丁香再也从未走出过家门。她母亲问她,她也不说。每次总是淡淡的笑,我不想出去而已。有时从她门前走过,会看到她一个人坐在葡萄架下呆呆的仰着头,似乎有笑在嘴角。那只小鸟她也给放走了,只是常常听到她唱以前与你一起时的那首歌谣。
外婆叹息着继续说,我以为她一段时间后会好的,谁知,后来竟慢慢的有些疯样起来了。她把丁香花一朵朵摘下,然后插的自己满头满衣。又常常哼着那首歌,加上她那身白的透明的皮肤,于是渐渐大家有些怕起她来,到她家看她的人也渐渐少了。直到那一天,她母亲在河边找到她时,我们才最后一次看到她。眼睛是睁着的,又黑又亮,头发散的到处都时。还有那些丁香花。但是她已死了。
我在外婆的膝前,让自己许多年不再流过的眼泪在那一刻倾泄而下。外婆没有阻止我,她站起来慢慢地走进她的房间。夜色已叠重而至。小表妹正坐在院里唱:
燕子呀,燕子呀
飞到东又飞到西
、、、、、、。
几天后,我终于要外婆带我去丁香的坟前。于是我看到了那漫山遍墅的丁香,花已开的如火如荼,远远望去,是片云海。一如许多年前的那个上午,风大片大片吹过。
而我已看不到那个叫丁香的女子。
后记:
丁香花
你说你最爱丁香花
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它
多么忧郁的花,
多愁善感的人啊,
花儿枯萎的时候,
画面定格的时候,
多么娇嫩的花,
却躲不过风吹雨打,
飘啊摇啊的一生,
多少美丽编织的梦啊
就这样匆匆的走了
留给我一生牵挂
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
你看那满山遍野,你还觉得孤单吗?
你听那有人在唱那首你最爱的歌谣啊,
尘世间多少繁芜,从此不必再牵挂.
日子里栽满丁香花,开满制胜美丽的鲜花,
我在这里陪着她,一生一世保护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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