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近四十度的高温酷暑,使人的心情,也变的燥热难当。
日历翻到了九月,雷雨随着台风的到来,以很别致的方式来临了。当闪电在漆黑中积累时,那沉闷的雷声,就回应在都市的上空。响亮的炸雷一声接一声,那种强烈的震憾,让人有点心悸。
儿子缩进了我的怀里,笨笨狗紧紧靠着我的腿,儿子惊恐不安,妈妈,我怕!
别怕,有妈妈在。我安慰他。
其实,也是怕的,但是,做了妈妈,怎么能怕呢!
突然想起,在我像儿子这么大的时候,35岁的娘将一条盘在桌子上的蛇丢将出去时轻描淡写的说,丫丫别怕,妈将它弄出去了。妈说那句话,算来已有23年了,却像一幅挂在卧房门上的绣锦门帘,鲜色的底子历经岁月,却仍然认得出是强旺的火。我和娘,只不过是凡世中,平凡又平凡的母女,注定是没有情节可述的人,但淡淡一句话里,却也有我一生惊动不已,感念不尽的亲情。
雷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打,儿子依在我怀里迷迷糊糊睡着了,笨笨打起了盹,这炸雷究竟能传至几重云天,又能深入几层厚土?无人可以回答。大雷和小雷轻轻地互相撞发着响,这种响声,像瓷器相碰的响声似的,也像冰火相碰的响声似的。不知道是风助雨势,还是雨借风威。映入眼帘的情景,就是天与地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是混成一体。这场初秋的雷雨,在给万物痛快淋漓的同时,也多少让人产生出一种“挽歌惊魂灵,秋风泣悲歌”的感觉来。
我起了许多幻想:琴声袅袅,清冷入骨的琴声之中,我见到了她。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时如弱柳扶风。林黛玉,那样一个聪明伶俐美丽娴静的女子啊,才情居大观园群芳之首,相貌可与西子争辉。有人说她不及宝钗,在我看来,她输在一个“清”字上。自命清高,曲高而和寡。或许,若她可以学会自娱自乐,在清闲平淡的生活中努力寻找一丝欢笑,比如一缕清风,一片落叶,她也许就可以逃脱那悲剧的命运。情有余而欢不足,此为清欢之一境也。
那个写受戒的作家汪曾祺曾被打成“右派”,下放乡间,在马铃薯研究站画《图谱》,马铃薯花开,“坐对一丛花,眸子炯如虎”。花画完了画叶子,叶子画完了画果实,土豆画完了埋进牛粪火里烤来吃。装一肚皮的马铃薯,心也就肯随遇而安,汪老把这种贬谪的苦日子看作世外桃源,片片花瓣映红水面。此为清欢第二境也。
雷声远,夜更深,儿子在梦里呓话:妈咪,就让我再看一集《青蛙军曹》,好不好?心里爱极了他,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谁说俗世里没有清欢,今夜,就在这雷雨夜,我就寻到了清欢的味儿。
清欢是不必东奔西跑的旅游,不必浓装出席的酒宴,也无须有死去活来的爱,痛彻心肺的恨,蜗居一室,明窗净几,读两页书,写几行字,喝一杯普通的茶,累了散一会步,看看猫狗打架,小孩子流着口水满地爬,天上流云乱飞。而我,还能够哼着小曲,自得其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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