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前夕,张驱老师的妻子赵德莉才从老家来广东东莞一家制衣厂打工半年,就接到老公就职学校办公室的电话,叫她马上坐飞机回老家,有急事。她很着急地问,啥子事这么急,回答是回来就知道了,电话里说不清楚。
赵德莉立即打电话问婆家和娘家的人,都说不知道。她没有办法,马上到厂部写字楼找到人事部经理请了10天的事假,还在网上定了中午的机票。她第一次坐飞机,有些不知道套头,所以请了一个要好的也是介绍她进厂的小老乡陪同去了机场。说实话,要不是学校领导叫她坐飞机,费用全由公家报销,她是舍不得两个小时就花掉的那1200元钱的。
赵德莉坐在崭新豪华的飞机上,心情十分激动,久久不能平静。她仿佛大姑娘坐轿子,第一次舒舒服服地生活在高空中,在蓝天白云中飘移,她想好好看一看窗外神奇的世界,便与临窗一个打瞌睡的中年男人交换了位置。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那一会象洁白无暇的大团棉花,一会象白雪,一会象绚烂彩绸,一会象汹涌的波涛,千姿百态的云彩,早已没有心情理会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下了飞机,赵德莉坐在出租车上才有心思揣想:教师节马上就要到了,也许是老张评了什么高级别的先进工作者,比如全国的,全省的,她知道老张是正规学校毕业的,有文凭,也有水平,教小学简直是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教学水平高,与校长关系也还算过得去,整个先进也不是怪事,这样,学校有了这样的好事,领导脸上也有光彩,叫她做家属的也跟着一路去领奖,不是说“军功章里有我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吗?她又一想,不对呀,要是有了这样的好事,老张怎么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呢?一定是老张出事了,比如患大病了,或是“死了”。她这样一想,感到好害怕,身上一阵颤抖,额上冒出了冷汗。想着想着,出租车开到了学校大门口,司机说到了,她才打住了胡思乱想。
赵德莉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提着行李进学校办公室。其实张驱老师不是在中心校上班,而是在中心校管辖下的一所偏僻的村小学。夫妻二人为了孩子读书,去年冬天花了8万元在中心校旁边买了一套新房,还没有来得及装修,当然也没有这笔装修款,也为了装修,就外出打工挣钱了。当初可没有想到她这一走,家里出大事了,而且是用钱无法挽回的大事。她迫不及待到了学校办公室,什么都明白了,她后悔莫及。
学校分管人事的汪副校长质问道:“你为什么把张老师的工资卡收在你那里?”
赵德莉说:“村小那些老师每天放学都打麻将,有时打到天亮,最多输过上千元,一般都是几百元的输赢。我不想我走后老张还打麻将,所以就叫他把工资卡交给我保管。不是说这是夫妻的共同财产嘛,我是他家属,保管也不错,都是为了他戒赌,为了装修房子,为了这个家。”
汪副校长又说:“你也说得有一定道理,不过,你应该给他一定的生活费呀?不然,他吃什么,喝西北风啊?”
赵德莉理直气壮地说:“我收的是工资卡,但是没有叫他交奖金,还有一些津贴,这不是够他吃的嘛,他今年教的是毕业班,有时家长还给他一些好处,这些我可没有管他。”
汪副校长生气了:“你呀你,我说你什么好呢?你晓不晓得,今年开始实行了绩效工资制,什么都打在了卡上,平时根本就没有发什么奖金与津贴了。”
赵德莉一下子没有话说,这才想到老张几次找她打款,说起过绩效工资,她不了解他的意思,总认为他的麻将瘾发了,或是想小姐了,便想找借口要钱,所以就没有再理会他,以后凡是听他说起打款的事,她就生气地关机,不想多一句话。她每个月28号按时把工资卡上的钱转到她另外开的帐户上,反正余额不超过两位数,也就是大不了几十元。
汪副校长说:“你看,把丈夫管紧了,现在出大事了,你才开心了?”
赵德莉也有些感到冤枉:“你们领导不知道,我帮老张管工资卡都是好几年的事了,要不是我会管家,怎么买得起那套新房子?要不是我发现他经常到街上逛发廊,玩小姐,经常斗地主打麻将,浪费钱财,我怎么这样做呢?我也是读过书的女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不是糊涂虫,我这是迫不得已嘛。”
其实作为教师妻子的赵德莉也有苦无处诉。她与老张是一个村的,从小学读到初中都是一个班的同学,老张当班长,她是文娱委员,老张学习成绩好,可她人长得漂亮,还有一副好嗓子,好身段,唱歌跳舞,无人能比,她还参加过县上的歌舞比赛。从张驱读师范学校开始就写信表示喜欢小赵,而直到赵德莉初中毕业外出深圳打工第二年才答应。她拒绝的理由是,我们两人是不同层次不同路的人,将来越走越远,叫他在师范中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可小张一往情深,追得更加激烈,终于撞开了女孩初开的情窦。张驱回到本乡的另一所村小教书,教了一年书正式转正后,她才被请回来完婚。当时比起打工,老师的工资很低,办婚礼的席桌钱都是赵德莉出的,还别说张驱读书时还收到过她几次汇款。
她万没有想到一个以前很有进取精神的有志青年一回到农村,很快被同化了,居然变化这么大。几年后他没有事业心,靠吃老本教学,工作之余不读书不看报,就是电视也没有兴趣看几眼,还说电视里大多都是假的骗人的。他成天想的就是那个讨厌的玩麻将打扑克,有时找借口悄悄上街整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姐。她很想跟学校领导反映,又怕伤了夫妻情分,得不偿失,所以就一忍再忍,实在不想看下去,就眼不见心不烦地外出打工。她都是奔四的人了,工作不好找不说,孩子都读中学了,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再次离乡别井,过着漂泊流浪的日子。她回来结婚时还跟老乡说,回来了再也不出去了,现在算是食言了。所以她不能去深圳,怕老乡笑话,便选择了东莞。
她打听了几个懂法的人,一个与老张以前是同学现在教政治课的女教师说:“老张与小学女生做那事,犯的是强j*幼女罪,要判有期徒刑10年以上,先要开除公职,以后出来就是待业了。”
赵德莉此时才真正觉得事情严重了,等他坐十年牢出来都快年过半百的人了,工作没有了,面子丢尽了,以后怎么见人,是自己害了老张,悔恨之情油然而生。
第三天,县上的四大家的教育分管领导,教育局中层以上干部,全县的中小学校长,该乡的所有教师及家属汇聚于该中心校大礼堂,开了个特别的大会。会议强调,从今以后绝不允许教师家属强制管理教师工资卡。为此,赵德莉还做了深刻的检讨。会上少了一人,他就是张驱,因为在会上当场宣读了县上开除他公职的文件,政法部门还宣布了逮捕令。他已经没有资格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会议,他将永远离开这支塑造灵魂的最纯洁的队伍,告别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等待他的是漫长的冷冰冰的铁窗生涯。
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天正好是教师节,是广大教育工作者辛辛苦苦盼了365天,等待发纪念品的特殊日子,然而却又是天气特别晦暗的一天。
(20100910)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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