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二天的雨,淡淡的寒凉穿肠而过,莫名的有些伤感了。虽说人生无小事,宇宙无细节。龚自珍说:“黔首本骨肉,天地本比邻。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一发”何其纤细又何其幽眇,“天地”何其博大又何其精微,那么多的“因”牵牵连连,织成一张细密的打捞“果”的大网,那必然的结局注定无可逃遁。明白了这一点,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倾尽全力去悉心设计那每一个勾连着未来的瞬间?又有什么理由不在一场倏然降临的“龙卷风”面前遥想往昔那一对轻轻扇动的蝴蝶的翅膀?
一直都有这样一个想法,要写一写我对生活的喜爱。可是,真正的喜爱总是无法表达的,它像一个长在心里的伤疤,以疼痛的方式提醒你它的存在,却无法达到圆满。写字的过程有些冷酷无情。我眼看着衰老和陈旧在我的文字里步步紧逼,一点点侵蚀,我倒并没有被这一切吓倒,相反,我注意看那衰老和陈旧如何在我的文字上肆虐践踏,就好象我很有兴趣读一本书一样……我知道衰老和陈旧有一天也会减缓下来,按它通常的步伐徐徐前进。
凌晨,看黑寡妇的文章,看她以调侃的口吻解读中秋:孔子说,如今法律已经明确不能乱收费,但并没有反对暗中收费,学生家长多为盼子成龙之辈,我国已将八月十五定为中秋节,与春节并列,并把烧饼改称为月饼,官场中人比你我聪明,以往只有春节收礼,这一年到头,中间颗粒无收,也苦了官府中人,把这八月十五定为节日,收礼的机会也就多了许多,而且这烧饼改为月饼,体积又大了许多,里面的内容也就丰富了许多…… 我笑着,突然间就笑不出来了,仿佛这文字的背后,弥漫着重重杀机。
说起这寡妇,我和她素无往来,至于私交更谈不上,如果说她同我不过是业务上的关系,倒也有几份正确,我敷衍她,甚至明明知道她的文章含沙射影另有所指,我仍然迁就她,虽然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拉稿子,但,我总觉得,我对她也不能说一点感情也没有。我想我喜欢她过于她喜欢我,是因为我知道她比较深的缘故。那并不是因为她比较容易懂。许多读者认为她的个性是非常明朗的,她的话既多,又都是直说,可是她并不是一个清浅到一览无余的人。她有时令我头疼,有时却令我暗自佩服着。我是真的愿意有黑寡妇这么一个人存在,愿意她多写,愿意有许多人知道她的风采,如果在烟雨红尘上必需把女性作者归在一起比较的话,那么,把我同文清、西子,奔月,罗军琳,月下清辉,榭上风铃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黑寡妇相提并论是我甘心情愿的。
然而,事实上,许多时候,我和她是无法相提并论的,我甚至和文清、西子,奔月,罗军琳,月下清辉,榭上风铃也无法相提并论。我很喜欢她们的文字,但是也怕这些美丽到极致的文字,因为它们会把你逼得无路可退,你只能风姿绰约地写下去,否则会觉得对不起文字。
所以,我有些惭愧。在她们面前。我是自见其小,自见其俗,自见其弱,自见其短而自觉的红晕上了粉面。
看寡妇的文字,我惭愧了!
惭愧,我不如她。
我看月亮便是月亮,而她却怎么能够看穿月亮之外的东西呢?
在这样的凌晨,她的文字如暗器一般,迎面而来,躲是没有用的,只好迎了上来,和它来一个猛烈的不期而遇--一箭穿心。
表面上看起来,我仍然和常人一样会说会笑,可是,那心却着实的疼了,我发短信给平方兄:突然间感觉到了无能无为,行文写字究竟为什么呢?我累了!很久很久,他回信给我:看过短信,未想到你竟有如此感慨。其实我一直不太看重文字方面的事情,因为我几乎是个没有什么远大志向的人。至于写字的目的是什么?好像是证明自己的存在以及存在的合理性,顺道结识两个能说的话的人,什么等级啊,积分啊,精华啦,在我跟前只是一个屁!你的文字还行,范围窄了一点,很有特点,且很有灵性,更像小品文,走下去也许会好!范围窄不是不足,比如鲁迅的未庄,沈从文的湘西,汪曾祺的高邮,贾平凹的商州都是中国文坛的翘楚。原本没有什么约束,何必约束自己!还是想鼓励你,人的一生只要做一件事的话,那件事必然成功。
问题是我们总是做不到!人是不是试卷上的二、三两题——判断与选择,我们都做不好,偏偏想着做论述题,对吗?
看着平方的信,突然就想起来声应气求这个词!自古知己稀,知音少,不比林中两只黄鹂鸟,你叫我也叫。很多时候,一个人发出来的声音只能淹没在寂寞暗夜。表面的繁华掩不住内里的冷落,所以我尤其珍爱这直来直往不带修饰的短信,听朋友好音,慰自家寂寥。
很多时候,我是清醒的,我知道文字是没有什么用的东西,它无法提供我更好的生活品质,也无法许诺让我得到更好的工作,这是一个充满悖论的地方,我会收到不少嘲笑,一如不久前,在我的一篇所谓的精华杂文后面,有个很认真的读者发问,请允许我说几句,这篇文哪里好,主旨深刻?文笔优美?无论如何也和杂文扯不上什么关系,就因为是主编就给精华,什么叫做精华,精华的质量体现在哪里呢?是看人评文章还是从文章的角度来点评?大家自有公论,说句公道话,这篇文章好在哪里?什么叫做杂文,如果这也算是杂文的精华?那鲁迅先生的杂文放在什么位置上呢?看这样的句子,心里总是要叫一声惭愧,因惭愧自己不能将文章写得更好,好比一块布由于幅面所限,不能绣一朵更大的牡丹;抑或因了幸运,自己竟偶尔写出了好的文章,那更是要叫一声惭愧,因必定是有上天眷顾,才能偶尔得之,这一声惭愧,是叫自己把头低下来,不可因之多加了傲慢冷然杀伐之气。
秋凉了,我的心也跟着凉了下来。
我不肯动笔写一个字,许多时候我只是留恋在别人的文字里面,我看他们是如何看生活,看世界,看他们是如何端详穷人的面孔和伟人的手势,看他们又是如何将墙后的隐情拉于阳光下,我看着并被震憾!原来,一个真正热爱文字的人,不仅要为自己写,更要为自己所接触的生命和大集体来写,要体验他们的命运,并尽其所能的帮助它们,能分享生命的存在,能体悟生命的幸福,这才是真正的文人!
想来,这也是我始终只是半个文人的原因吧!我不开心,怕到不敢提笔,一个报社的友人发短信来:清荷,中秋要到了,你写些应景应时文字,报刊上要用的。我一面感谢友人的提携,一面问:今晚请你告诉我,我写的那些个文字,究竟有没有价值呢?友人沉默片刻,回我:当然有价值的,清荷文集是你一个生命的阶段,是你无可否认亦躲藏不了的过去.它好,它不好,都是造就今日健康的清荷的基石,也就如一块衣料一样,它可能用旧了,而它的质地,却仍是当初纺织机上织出来的,经纬可辨。清荷,文字的世界上我不赞赏你,也不讽刺你,因为赞赏和讽刺都是没有用的,你还是要走,是也不是?
突然间就笑了!是的,还是要走的!一如我现在所从事的销售工作,再怎么烦它,再怎么牙痒痒的在背后骂人,这吃饭穿衣的家伙还是不能轻易丢手。这一年来,任凭市场行情如何风云变幻,我的销售业绩从来就没有低过400万,在感情上我容易听信甜言蜜语,在工作中也很容易投入。老总描画的前景和目标,我马上会在脑子里勾画出具体模样,一旦形象具体,我会象养花一样去投入情感继以施肥浇灌。
胆小,通常我不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大能量,我“犹抱琵琶半遮面”地犹犹豫豫,受了鼓励,便“转轴拨弦”,很投入很认真“未成曲调先有情”。渐而入佳境,便“低眉信手续续弹”。我有了信心,从此在职场立足了脚跟,任凭哪一个男人,都不在话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工作如我笔下的文字,永远都不会一个样,创新是我的主打思维。
秋凉了,秋深,环保号召:一年不买衣、“低碳生活,从‘素’开始”、“从低碳中寻找快乐”……类似的标题在各大门户网站、网络论坛中随处可见。“低碳”一词不仅出现在政治、经济、工业等领域,它同时成为一种积极进取的环保理念、一种义务、一种时尚。作为能源消耗大户的钢铁行业,加大节能减排、推进低碳型发展是钢企走向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选择。于是,这一轮,我面临的问题是资源的匮乏,单价的上扬,客户的围攻,不是不着急,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走进职场是没有办法服输的,服输也没有用,除非你彻底退出江湖,否则即使跌倒,也要再爬起来,一旦找到突破口,那是“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这就是生活,一个自诩为半个文人的职场女人的生活,上班下班二点一线的生活,永远掺杂着欢笑与泪水的生活!文字在我眼里,不过是工作中的又一剂调料罢了。
要结尾了,收到平方兄的短信:清荷,看到你跟在一篇文字后的那些兴致盎然的回复,我不解,这是曾经写出如花如雨文字的你么,你的文字下沉了,不想看到你的文字沦为媚俗,容我说再见,再见吧!
读完短信,泪落如雨,平方兄终于弃我而去,他弃我而去了!这是人生的掷地亦作金石声。我心里震动,不能想别的,只是将手上的文章写完,静静的坐在办公室,不发一言!其实我并不觉得平方与我诀绝是他不对,亦或者是我不对,我与他如花开水流两无情,只是我的泪不知道何时悄悄的爬满了一脸。
秋凉了,秋深,我正襟危坐,因为浓愁,反而寂然如水了。
-全文完-
▷ 进入静月清荷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