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的年份也不短了。我以为，只要货真，闻着喝着都受用的，就可以算是好酒了；再奢侈点，视觉效果也该不错吧。故而好酒者，非必“斗十千”的名酒。

记忆中我的第一次喝酒，是小学五年级时，偷我父亲的杨林肥酒喝。杨林肥酒好像是云南产的，翡翠色，看上去很诱人。一小杯下去之后，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母亲说她回家没有带钥匙，喊破嗓子我也没有醒来，是从邻居家窗户攀过来的。读《世说新语》，其中有钟繇和孔融的儿子偷酒喝之事，我也免不了偷笑了。很多年没有见到杨林肥酒了，味道想不起来，但至今都很怀念那翡翠般的色泽。

以前母亲每年冬天都要做甜酒。年前的最后几天，父亲往往会带着我和妹妹把甜酒的酒糟滤掉，留着煮二块粑；酒液则装在盐水瓶中，等年夜饭时喝。那酒稍嫌浑浊，算不上“清酒”，算不上酒中贤圣，然而因为度数低，味道香甜，在那段流金岁月中，很多次烘托了一个小家庭里的年味。甜酒液如果放的时间够长，度数也能升到四十左右，我在老家曾经喝这样的甜酒液醉过，当时是倒在稻草堆里睡着了，惹了满身的跳蚤。等家里经济条件好了点，年夜酒就代之以便宜点的葡萄酒了。其实账算起来，甜酒液是纯糯米酿造，产量又低，反倒是很贵的。

在保定时，喝过两种好酒。一是衡水老白干，我自己买的，五十六块钱，方形的包装盒，颜色记不得了，里面两个白色瓷瓶，商标纸红色，一瓶装二两五。那还是刚到保定不久，寂寞的单身夜晚，我独自喝完这两小瓶老白干，嘴还咂巴咂巴着：香，醇厚，忘不了。另一种是北京产的桂花陈。保定的弟兄里有一个姓杨的跟我喝酒的次数最多。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我们在学校旁边裕隆街口的一家小馆子里，喝了不少桂花陈。很普通的一斤装瓶子，标签主色调白中似乎带暗黄，上面说是五十年代创的牌子，看上去还真让人相信。金黄的酒，瓶盖儿一拧开，金桂飘香，鼻子比口和胃肠占了先机。一口下去，胃肠自然来不及嫉妒鼻子了。二十度左右，至于味道，朋友你自己想去吧。那时我每月收入六百来块，以我喝酒的频率，二十五元一瓶的桂花陈，还是略微贵了些。如今，桂花陈，久违八年多了。

离开保定后的这些年，陪伴我最多的就是老婆四姐家自产自销的包谷酒，三元一斤，五十来度。每次买二十斤，泡上点红枣（有时也加点枸杞）。最妙的是冬天，围着炉子，清水火锅，三两老朋友，每人先倒上一茶杯，第一口下去后，动筷子吧！包谷酒，如果你习惯的话，也会觉得不错，先要经过烈的考验，才能品味到醇厚。而即使你不习惯，真正的包谷酒也永远是这个味儿。

喝茅台的次数不算太少，茅台味道给人的冲击力不如它的价格。喝过一次陕西的西凤酒，就一个印象：烈。可能老秦人就是这样的。泸州老窖，一般般。湖北的稻花香，只能说不算差。刚到苏州就喝了江苏名酒洋河大曲，差；十余年之后在中央台做了“蓝色经典”广告的洋河酒，还是差——香精味大大压过酒味。两百多一瓶的号称“酱香典范”的红花郎，也不比几十块一瓶的习酒强。倒是八十元一瓶的白瓷瓶郎酒，我只喝过一次就却不禁夸赞，当时我觉得全身舒坦，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畅快呼吸。剑南春自己买过一瓶。一百六十八，带着李肇《唐国史补》里“剑南烧春”名称的映衬，似觉真堪称“浓香典范”了。五粮液没有喝过，估计性价比不会太让人满意吧。

去年有学生送来竹叶青和褐色瓷瓶装的汾酒。好酒也，我自己都舍不得多喝，朋友来了，每人给尝一两小杯。竹叶青最后一两是给孩子的干爹喝完了。给喜欢竹叶青味道的朋友一个建议，纯包谷酒泡红枣，红枣多放些，泡好之后味道跟竹叶青差不多。

今年暑假去重庆，带回学生的同学送的白瓷瓶汾酒和白瓷瓶衡水老白干各一瓶。好几次想约好友来喝，总是不能如愿：y兄工作忙，时间凑不到一块儿；b兄和h兄有过不快，怕不能同时到场。后来小廖和小张来，我想，相请不如偶遇，人盘算不如天安排，整吧。汾酒光了，老白干还剩大半瓶，等着天安排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