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上,人头攒动,乱如牛毛,过道上你的身体贴着我的身体,我的身体贴着你的身体,男女老少形成一道拥挤的风景线。卖盒饭的服务员时而推着餐车,从这拥挤不堪的过道中穿行。
在过道中间,有两位头发斑白的老人登上列车,在拥挤的人群中,他们摇摆着站立不稳的身体,目光在搜索着可以支撑他们身体的支点。这两位老人,一位是老大爷,一位是他的老伴。他们满头的银发,是他们久经风霜的见证。他们的颜容,已经布满皱纹,似乎在验证,他们曾经走过一段人间风雨的路程。
一位农民工模样的年轻人,他肩头扛着沉甸甸的行李,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拥挤不堪的客流中,一些身强力壮的人,他们轻而易举地一闪身子,给这一位年轻人让出一条道路。年轻人扛着行李,左躲右闪地挤过身躯,十分从容地向前穿行。拥挤过后,人们让开的一条缝隙,很快又被黏胶一样的人体融会在一起。年轻人再继续前行,拥挤的人群继续让路。这些让路的乘客有妇女,老人,孩子,青少年等等,都是弱势群体,他们都是需要人照顾的出行者。尤其是那两位老人,他们站在这一个人来人往的过道上,不但要躲避餐车的通行,列车检票员的查询和走来走去的旅客,而且因为他们身体年迈,几乎无法抗拒列车的拥挤,无法承受人群的流动。他们人老了,身体实在吃不消,时而站立不稳地倾斜着身躯,躲避那些走来走去的旅客。
我坐在座位上,望着身边的两位老人,内心感到惶惑不安。说一句实在话,我每一次出行,搭乘公交车从来没有入座的习惯,总是把座位让给别人。有时候坐在座位上,有满头银发的老人,或者是怀里抱着婴儿,抑或是手里拉扯着儿童的妇女,我都会主动让出自己的座位,换取他们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而且奉送我一句溢美之言词,对我感激不尽。当然,有时也会遭遇一些人的异常目光,他们好像在讥讽我“你以为你是谁,就你是学习雷锋的料子,哼!”
别人的不理解,也没有改变我热爱让座的毛病。可是这一次,我坐在列车的座位上,望着身边的两位老人,让座的习惯有点摇动,因为我有点犹豫了。说一句肺腑之言,我刚上车,距离我的目的地还远着呢!如果列车正常的狂奔疾驰,大约需要两个半小时的时间。我想给老人让座,然而想一想我如果让出座位,自己需要站立两个小时,才可以到达目的地,就没有像往常一样给老人让座。列车在狂奔,两位老人东倒西歪地摇摆着身体,在列车的狂奔疾驰中颤抖着身子。也许是他们无法支撑自己年迈的身体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爷,他的目光在周围搜寻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很多人没有在意他几乎是乞求的眼神。老人的目光和我的目光相遇的时候,我望着老人慈祥的容颜,盯着他弯曲的身子,感觉他慈善的目光仿佛一道光芒,刺射进我的心田。我坐在座位上,仿佛是坐在针毡上,一种如芒刺在背的深切感受,促使我不假思索地站起身来,忙不迭地给这一位老人让出座位,搀扶着这一位老人入座。
列车在狂奔疾驰,窗外的高山、村舍、田地间绿油油的庄稼,犹如流星一般从眼前滑过,我的腿有点酸困,腰身发麻,四肢力不从心。老人坐在我的身旁,他望着我,也不说一句话。我望着他,审视着他慈祥的面庞。在这一位老人的身边,他的老伴和他,每过半个时辰,就相互交替着入座,因为身边没有第二个人给他们让座了。如果有人再一次让出一个座位,这两位老人就无需这样频繁地交替着入座了。他们趁坐着我的座位,这一位老人站起来,那一位老人入座,这样到了我的目的地洛阳之后,两个半小时的站立,已经让我的双腿僵直,十分麻木。于是,由于我麻木的腿脚,联想到这两位老人,如果不是我给他们让座,他们老迈的身体,能够坚持到现在吗?也许这狂奔疾驰的列车,拥挤的人群,早已经拖垮了他们的身体。
我要下车了,这时,老人的目光竟盯着我,微笑着问我一句:“孩子,这是哪里?”我回答老人:“这是洛阳火车站,您要下车吗?”老人深切地回答:“我也下车,我姑娘在洛阳工作,我们来看望她……”
我望着老人,和老人亲切地交谈着,搀扶着他们老两口下车。等待我们走出洛阳火车站的时候,老人的姑娘和他的女婿,还有他的一位小外孙,他们一家三口人已经在火车站恭候多时了。老人的姑娘见到了他的亲人,他们火热地交谈。老人的老伴吃力地抱起她的小外孙,在她外孙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其乐融融的场面十分感人。
他们开心,我也跟着乐,因为老人平安地到达了目的地,我一路上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平安着陆了。我要辞别老人,转身离去。老人的眼里含着深切的感激之情,忙不迭地对他的姑娘和女婿提说我对他们的好,并且他们连声不断地赞美我,夸赞我。那一会儿,我望着两位老人深切慈祥地微笑,乐颠颠地辞别了他们,从容地转身离去。我感受着这两位老人的笑容,倾听着他们的溢美之言词,犹如沐浴在春风里。也许是因为他们一家人团聚的缘故吧!我十分疼痛麻木的腿脚,似乎已经不再疼痛,也不再麻木了。
人,都会长老啊!我想,有一天,我也老了,如果有人给我让一个座位,我会感激他的热情,离别的时候,给他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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