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翠的桐叶漫天飞舞,淡淡飘香。大片大片青翠的桐叶,大片大片葱郁的桐林,满眼尽是看不完的绿,绿得清新而秀逸,绿得明媚而鲜活,天边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水晶般透明的金绿色。文君微微张开双臂,轻轻的呼吸着桐林特有的清香。眼前一只飞舞的彩蝶,它飞着飞着,仿佛是在文君的眼前炫耀着它的美丽,当文君试图触摸它的翅膀时,它又机灵地从文君的指缝间飞走了。
九曲溪缓缓的潺潺的流着,水声在耳边流动,细微到几乎不可闻。宁儿圆睁起美丽的眼睛,努力向四周眺望,发现溪水的上空飘扬着丝丝缕缕水气似的轻雾,有若一袭轻纱为小巧可爱的美人笼上一层温柔的细致,更似一位绝代佳人飘渺穿游于朦胧雾气之中。一片沉寂,一片静默,心旷神怡,开阔,高洁,舒畅……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美!美!实在是美!这些留在记忆深处的唯美场景,让宁儿觉得有种虚假而不真实感。
时光匆匆,文君和宁儿依偎着在桃花盛开的三月,看桃花一路荼蘼,纵横阡陌,似她清澈的影子,眼眸深处,以清秀作底,灿烂运色,于黄昏的绚丽中,漫漫舒展。他们依偎着走过桐花满树的七月,看天高云淡,阔步悦目,似他嘴角微微上扬的洇笑,绕过长长的思念,恣意汪洋,开至繁华。
一阵清风抚过宁儿的秀发,穿透文君的眼神。一个褐色的黑点像云天之中的点点,不经意的从树上落下。文君弓身拾起这颗落桐,桐身黑褐如丝层层叠叠,或聚或离或明或暗,勾勒出一副精致彩绘,恍如打开一扇时光之门,任心底的欢愉氤氲泛滥,从绕指成字的缝隙间涓涓流淌。他们相视浅浅一笑,冰清玉洁般,见底的通透。这样的清澈,忽然涌出岁月的感动,都读到了彼此的深情,同时说:落桐倚桃花!
是的,懂。他们于岁月清朗桃花盛开的那个下午,遇见,知心,然后十指紧扣着,漫步,向着心中的花样年华,刻下永恒的诺言。
红尘浊浊,在桃花里遇见,相识,并记住,然后执手,一起携老。无须掩饰,他们彼此看到一个坐等自己的身影,和一道欣喜迎接的清澈眼神,仿佛邂逅,又仿佛久候……
是否,是否所有真挚的情感都如武夷山一般高傲辽阔?心中,无限希翼着,牵着的手,能够永永远远,紧紧相扣着。即使踏遍所有的生命之绿,流浪遍每一寸丰草肥水,无需海誓山盟,无须千年万年,只要一个拥抱,一记抚肩,足矣。
听,远处若有若无时断时续的骊唱屡屡歌着,如同一首民谣的和声,那么清清玄玄的蜿蜒在主曲里,明明知道不重要,那一首唱过千余日的歌谣,若没有结尾的一小段唱合,也会黯然失色了。
于是红烛激起的不仅仅是他们破茧成蝶的记忆,而是彼此梦凤花凰的一段惜情。如火的印象配上轻唱的骊声,敲醒了文君的梦境,惊觉到自己既不是凤凰,也非朝阳梧桐。终于在碎梦中瞧见自己的面容,原来只是一个少年,原来只是一段惊梦。
也许若干年来,这样的死生以赴的求知生活竟然就要过去,没有丝毫痕迹,正如大鸿过处,啼声宛然在耳,纵是啼声已断,却留下来一片感人的凄楚。而那个梦凤花凰的文君,也只是像别人静静地等待分离,在日落前的山头站着,要把斜阳站成夜色,只有夜黑也只有夜黑,才能孤显红烛余影的红艳吧!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大亮,初升的朝阳正从山脚下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慢慢地书院中的一切都被镀上了一抹金黄。强劲的风冷冽的吹着,吹得宁儿的衣服啪啪作响,刺痛了她光滑细致的脸。她轻轻拨开吹散的发丝,充红的双眼流露出离别的无奈。怀里揣着昨天咬破手指在白绢上书写的《破阵子》:
燕子欲归时节,
高楼昨夜西风。
求得人间成小会,
试把金尊傍菊丛,
歌长粉面红。
斜日更穿帘幕,
微凉渐入梧桐。
多少襟怀言不尽,
写向蛮笺曲调中,
此情千万重。
天空透出的第一缕晨阳将光芒洒入弯曲狭长的九曲溪,渐渐照亮落桐书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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