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文君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微微发白的天空,心里始终不能平静。由于心有所思,醒来之后便再也无法入睡。也许我喜欢上宁儿了吧,文君心道:这也许是我的宿命,我明天一定要知道宁儿是谁。
天渐渐的亮了。文君起床洗漱完毕,坐在书房里,窗外偶尔吹来的微风终于让他浮躁的心情渐渐沉寂下来。微微抬头看向书桌上方自己龙飞凤舞的《过零丁洋》: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全诗格调沉郁悲壮,浩然正气贯长虹。文君看着先辈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谱写的千古名句,一种豪情油然而生。同时,又想着宁儿这个温婉清秀的少女,昨天的邂逅为何让我念念不忘?我和她会有缘分吗?为何心里充斥的都是这名一见如故的女子?她,她,她是谁?铺纸,研磨,挥毫:
重重迷雾中,是谁的纤纤玉手,落下这珍珑一子?
聚散离合间,又如何才能与你绾发携手,醉笑终老?
沿着先前的路径,穿过阴影斑斑的林荫小道,入眼已是落桐书院。文君步伐不自觉地比平常急促,抛下身后无限爱怜的目光,如老马识途般往书院内疾行。少顷,文君停伫于一间漆红色的厢房前,轻轻地推开门进去了。
连绵的山峰依旧,烂漫的桃花也依旧。这是个承载了文君太多过去的厢房,屋内的摆设纤尘不染,却透着潮潮的软软的味道,有似泛着淡淡的疼与酸。仿佛明明白白的诉说着文君那怀才不遇的的几分感伤。
走进厢房,一股无法言喻的揪痛,瞬间罩住了文君的胸口。再往里走,静谧和阴凉的感觉油然而生,文君步入内室,桌上放着一个古香古色的白玉香炉,炉内清烟缭绕一丝丝一缕缕像女人柔软的腰肢,袅袅娜娜地轻轻上升氤氲着飘散开去。文君深深的吸了一口,身子微微一颤,心底不禁涌出一抹似水的柔情,原来这味道就和宁儿身上的味道一样。
文君抬头望向窗台,视线最终落在窗台边古朴而陈旧的书桌上。书桌上方挂着气贯长虹的一首永垂千古的述志诗《过零丁洋》。桌上面摆着一摞书籍,柔媚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射在书桌上,折射出淡雅的紫金色光芒渲染了房间的一角,像极了书院中夕阳渗过繁密的桐树撒下满地金色的碎影,斑斑点点炫染耀目。
清澈的蓝天,漫卷的白云,一阵微风轻拂,风中一片片飘零的桃花时而柔和时而轻跃,翩跹飞舞在四周,传播着温馨而醇和的气息。文君渡出厢房,走到宁儿刚才弹琴的书院中央。心里想道:自己到书院三年了,却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女子,不知这位叫宁儿的姑娘是谁?
同样的,宁儿坐在井檐上,双腿荡在风里。在这个寂寥空旷的偌大空间中,宁儿所听到的,只有文君昨天在耳边无限温柔的声音和那张清晰忧郁的脸。宁儿心中升起一抹温柔:究竟什么时候,他才能够真正对我展露笑容呢?宁儿莫名的想起了先辈留下的《蝶恋花》: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晨曦如水,映着宁儿明眸皓齿的容颜。不知这书院究竟有多久,也没能看到如此纯净、如此明媚的眉目?宁儿吃罢早饭,走出书房,不经意的款步走到书院中。她看到了一个不真切的身影,好似凉爽的清风吹过来,渗透了身上穿着的衣襟,一直吹进她的心髓里。
“文君!”她惊呼一声。宁儿脸上立刻飞满了红霞,她的声音里听得见一丝情愫。一切都似隐在巨大的逆流中,缓了一步,宁儿的心立即顺着他的思想轨迹沉沦下去……
晨曦如水,清风拂衣,相视一笑,两个极致完美的容颜与桃花相拥。
这犹如一道美丽的风景——清澈的蓝天,漫卷的白云,连绵的山峰,烂漫的桃花,一片片散成絮状,以微红的亮点镶缀一抹流云,掩着浅绿的梧桐形成一个画面,有浩瀚的宽广,更有深远的飘渺。
美!眼前的女子美得令人目瞪口呆,神魂颠倒,只需要一眼就足以夺去人的呼吸,掳掠去人的心神。好似这烂漫的桃花此刻也黯然失色一般。一瞬间,文君痴愣的舍不得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文君。”宁儿低眉螓首,扬手拂开垂落额前的黑发,羞涩地一声浅呼。声音虽低,却柔媚出万般风情。
“宁儿,我们走走吧。”文君缓缓扬起头,眨动着璀璨的星眸,略显多情的薄唇紧紧的抿着嘴角,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内心掩不住激昂的情绪,身子微微发颤,原本黯蒙的眼底隐隐浮现着一丝潜藏的喜悦。
落桐书院的一角亭子,朝阳透过梧桐扑闪着映出亭子边散乱的几树桃花。亭子的柱子上雕着《诗经·大雅·卷阿》“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而亭子内侧的木壁上则刻着晏殊的《梧桐》:
苍苍梧桐,悠悠古风,叶若碧云,伟仪出众。
根在清源,天开紫英,星宿其上,美禽来鸣。
世有嘉木,心自通灵,可以为琴,春秋和声。
卧听夜雨,起看雪晴,独立正直,巍巍德荣。
文字古朴中透出一丝苍凉,也许有些年岁了吧。亭中一双人影凭栏眺望,好似浅浅相依,又似形影相随。宁儿如水的长发沐浴在淡淡的晨曦中,飞舞如妖异的精灵,飘逸如微醺的飞花,微仰的面容衬着黑艳艳的明眸,更如这晨曦般温暖。
望着这样柔媚的美人儿,试问哪个男子不一见钟情、一见倾心?文君这时已经完全沉醉了,胸膛里似乎只有一腔柔情。一片桃花随着微风飘落亭边,终于打破了文君的思绪。他舒了口气,跟著流转眸光,飘忽迷离地看盯着天边的朝阳。“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呢喃呓语在身后响起,声声沁入文君的心,竟有一种暖暖而涩涩的东西慢慢滑过里头直入心房。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文君柔声的接过,细语中蕴着一种摄人心魂的魅力。透过桐林的阳光,斜斜洒落在文君身上,光影映照着似有似无的暖意。宁儿不由自主的被此刻的情绪征服,缓缓的闭上眼,终于从眼眶里溢出了丝丝缕缕的泪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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