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变了,好多的称呼随之也变了。时代变得令人眼睛模糊了,称呼也变得让人难以辨认了。譬如,失业,变成下岗了;丫鬟不叫丫鬟而叫保姆了;姨太太改成“两奶”了;本来是无产阶级的代表工人,也有了比较令人欣慰的名子“工薪阶层”了,好像是有产阶级了,因为已经在缴纳个人所得税了;而就算是无耻的贪污民脂民膏或者说血汗钱的重量级人物缘于其间的权利之争不幸给绳之以法,也已经美其名曰“高官落马”了,等等,好多的称呼,都已经修饰了美的外衣,叫人看了好像是易于接受了许多。而实质,还是老样子,新瓶装旧酒、换汤不换药而矣。
贪官,即使让画家齐白石给画上满脸的素菜,也依然腥臭无比的贪官;b*子,即便坠饰上满身的杜十娘沉湖的百宝箱里的宝贝,也照样立不得贞节牌坊的b*子而矣。
而工人,就算是给他起名“流油阶层”,还是不过流血流汗而矣。没有一个工人认为自己浑身在流油的,只缘都知道自己总是在被榨油。明知浑身这四两油必然被榨,却还非要当这被榨油之人,难道都傻么?这世上的真正的傻子并没有多少,而只能装傻的人,又总是占了多数。
为什么聪聪明明的要装傻了呢?答案只有一个:为了活着!
丫鬟,如果按一种动物来说,应该在解放时,准确是1949年10月1日,就近乎灭绝了,至少在中国这片领土上是这样的。丫鬟,准确说是人,但是干着人家使用的工具的差事。千金小姐要偷人,就得拉皮条;老太太要舒服一下,就得给捶背;老爷想发泄,就得撅起来,谁也得应酬,谁那里应酬不当,也有得是气受、甚至一天一天白干活。保姆比这强了多少了吗?
前几天在qq空间里看到一位应该是富婆之类的人物大发厥词,说是将保姆给修理了一通。原因是保姆由于忙于收拾家务,居然忘记了牵着主人的狗出去溜溜。有跟帖的说:“姐姐,没有品位的人,别跟她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可不是玩得!”这显然是一个有资格不拿穷人当人的完全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好心人;也有不同的声音,说:“保姆伺候你家的人吧,还伺候你的狗!?”这富婆回复这留言道:“我花钱,就是让她来做一切的;没有狗,我还不花这钱呢!”不同声音的又回道:“看来你是花钱让保姆来伺候狗的,明白了!”富婆当然不依不饶,在高尚的嘴里说了出来些骂人的“龌龊”之类的话语。
在主人眼里,保姆的身份连狗都巴结不上的。难道这保姆比过去的丫鬟强了什么了吗?在主人的面前,保姆其实就是过去的下人或者奴婢的。明知是这样,为什么还有召之即来络绎不绝的人要做这下人和奴婢呢?原因是唯一的:为了活着。
为了活着,就不能拿自己太当人看了。如果拿自己太当人了,不是就一定是人了,而是差不多就得饿死了。这倒也十分符合那句中庸之道的劝人方:人比人就得死,货比货就得扔。
说别的,可能有人认为是笔者理野捏造的。谈一谈才发生的一件事吧。
都说发展了,理野举双手赞成,因为至少人的证件是发展了,多起来了,多得小学生都快数不清了。
工人都要进行上岗培训。培训过关了,发给上岗证,方可上岗。培训过了的,接着就是每年进行一次复训。其实呢,竟是他娘的像某种选举一样,走过场,八擒孟获——多此一举。
复训之前,还要到医院首先去体检,看看身体是否合格继续留在岗位上。理野过几天就要去复训了。而这会儿早已过了体检这关。怎么体检呢?抽血,化验血糖、血常规,内外科、耳鼻喉、心电图、b超、拍胸片等等,几乎是全方位的检查。听起来无疑费事的了不得,而且不少花钱——好在国有职工还没有将福利全部免除,这钱,企业出。我初步算了算,一个人全部下来,大约要耗资四百元左右。这一批就是六十多人。就按六十人计算,两万四千元。这钱的数目不算大,但是忽然一下子送到某一个人手里,自然也会乐得屁颠屁颠的。
到了医院,都抽去了一针管子血,然后,就是说书的调侃,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了。内外科,都是用笔勾画了几下病历单子,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进行什么所谓检查。到了心电图那里,也是同样。不知道那些医生们打哪里弄来的那么多的心电图的片子,填上人的名子,这心电图,就算做了。我理野当时就发话了,缘于咱年轻,没有阅历,不懂得人说话首先要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就对医生说:“这心电图没有做,怎么能算做了呢?”
大夫是位女子,准确说是个半老徐娘,长得寒碜得罕见。要说她到了驴市里还能算是个团脸,无疑亵渎了她的上好尊容,只缘她的脸比马脸都长三寸,而横下看却是难说有三寸。就是如此长的一张脸往下一拉,就更长了,对我说:“你是愿意有心脏病呢还是愿意没有工作?”这两个“愿意”我是都不愿意。我说:“这与我想做做心电图有关系么?”我不敢看她的脸,我面向做心电图的那张床。大夫应该将脸又拉长了半寸:“你一旦做出心脏病来怎么办?”我回道:“也好尽早治疗。”大夫说:“你拿什么治疗?就拿你的帅呆了长相去治疗么?”一听她夸我长相不错,我就高了兴,可是回过头来一看,她居然还是那么难瞧,就又将头转向一边:“我是工人,在医疗保险了,可以报销百分之八十的!不劳你操心!”大夫说:“这是定点医院,你一旦有了心脏病,还得来找我治疗的。你这孩子空长了好外表,什么都不懂呢!人家那些老工人都不需要检查了,你年纪轻轻的却非要检查,这不是明摆着在刁难人吗?”
我刁难人?这从何说起呢?
人,一个一个的走进来,又,一个一个的走出去,屋里总是不下十来个在等待“体检”的工友。竟是一个说话的也没有。好像这一切就是天经地义绝对应该这个样子似的。难道就是我理野在刁难人?以我的天生那种文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和凡事认真的性格,当然不会就此认输。正想再与争论。一位老工人拉住我就往外走,也不言不语。一看是大老刘,我说:“刘师傅,咱们还没有做b超呢?”那位长脸医生说:“上面都写着‘未见异常’了。你是孕妇呀?做什么b超——真是多事!”这说明b超也就算已经做过了。还说我多事?
大老刘拉住我未停,走出门到了走廊还是拉住我继续走,仿佛是惟恐我要闯大祸似的。我大声说:“刘师傅,怎么没有一个人帮我或者帮自己说话呢?这是咱的眼见就频临灭绝了的福利的!”
大老刘并不急,慢慢说:“咱是人,可千万别拿自己当人看呢!”仅此一语。什么也没有再说,就丢开了我的手。我,就此也冷静了下来,仿佛给猛击了一掌,清醒了似的。这句话听来虽说好像有些矛盾,又有些自我作践的味道,但我觉得竟是超常的语重心长。是心与血的语言,是经历了过多的磨难后的自我保护意识的心灵外展,是让人听来不知是该怒还是该恨的现实如此残酷的真情写照啊!
我虽然心中依然在问为什么,——为什么千万自己别拿自己当人?难道如果这所有的人都争执,或者都在强烈要求进行真正的体检,现状仍会如此不尽如人意么?法律都不敢犯众怒,何况一个小小的占据着弹丸之地的医院?然而残酷的现实是,不是都在沉默着,而是都已经麻木了,对于自身的保护意识和对于自身的爆发后的潜能,已经没有敢去真正放在人生的道路上的勇气了啊!这样的心态与这样的做法,又如何响应国家的号召抵制不正之风,国民共同走上富裕道路呢?为什么?但是,接下来最关键的体检放射科和拍胸片,我也只能认了那——走过场!
世事我已抗争,成败无须在我。一只泥鳅再大,也是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的。而真正可以呼风唤雨的龙,又不过仅仅是一种传说。
一个上午的体检,就这样结束了。出了医院门,才知道天,在下雨,然而没有带伞。又见雨地上有片片零零星星的木叶给雨滴温柔地击打着,秋天又到了!
雨,不算太大,蒙蒙如烟,但是到工友们回到宿舍楼里,应该也都淋湿了。我则独自一人,泥泞中,步履蹒跚,毫无目标地来到滏阳河畔。举目望,巍巍太行,浑不见,烟雨霏微,秋风飘飘。宛如我的思绪无着无落的濛濛细雨,风中飘舞着。
人,如果不拿自己当人看,还有谁会拿咱当人看;如果咱拿自己当人看,那些不拿人当人看的人们,是不是就要避而远之甚至要远离地球了呢?
千万可别拿自己当人看!如果咱拿自己太当人看了,这对于那些不拿人当人看的人们来说,好像就是不道德了!
而我当然不是多么喜欢秋雨的淋浇,只是想证实自己如果不拿自己当人的时候,会忽然变成什么样子。秋雨中,我的确不像是一个人了,而像:秋风中的木叶,秋雨中的草木,落汤鸡一只。
油然,我直立在漫天的秋风秋雨、秋风秋雨的大好河山里,忽而仰天长啸,大喊出老外的动画片里的一句台词:给我智慧和力量吧——我是希瑞!
又忽而,搓手低头,苦吟出秋瑾女士临就义时的那句话:
秋风秋雨愁煞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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