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师傅

远处传来高亢而淳厚的男高音：“磨剪子来抢菜刀”。他这不是喊，而是学着《红灯记》里的磨刀师那样唱的，还极好听呢。倏忽，这唱声就来到了我的楼下。

“磨菜刀”，我赶忙叫住磨刀师傅。拿着菜刀走下楼去。

“师傅，磨把刀多少钱？”我问磨刀师傅。

“两块一把，不锋利不收钱。”他笑着答道。他边说边从自行车上卸工具。我打量着这个年过五十的汉子，中等个儿，有点偏瘦，方型脸上稀疏的布满着浅浅的皱纹，高鼻梁，前额凸出，眼窝凹陷，象两眼黑幽幽的深井，但他的眼神中却流露出刚毅，有些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就象是揉在一起的乱草球。人看上去很健壮。

他骑的是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旧单车，车架上放着磨刀工具——一条长板凳和嵌在上面的油石，挂在车架上的编织篓里放着抢刀的铲子和锉刀。

他骑坐在长凳上，把菜刀平放在油石上，浇上水，然后就熟练的在油石上来回推拉，“霍霍霍地磨擦声十分刺耳.他用心的磨着，嘴里还哼着谁也听不清的曲子。

“师傅，你这一天能磨多少把刀啊？”我问道。

师傅抬头朝我笑了笑：“有活的话，一天磨二三十把没问题。”他将刀提起来用手指在刀口上刮了刮，大概是试一试锋利程度吧。他接着说：“就是没有那么多磨的，一把刀磨一次，要用上两个月，而从事我这行的也多，一天能有十几把磨就不错了，一个月下来能挣上几百块钱的，也能贴补家用。”听他的口气还挺满足的。

“你这每天串街走巷的，多辛苦呀。何不找点别的事做做，或者做别的生意都要比这个强呀，”我说。

“嗨，你是不知道，我这人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做生意肯定亏本，去找别的事做吧，别人不要，现在都要招年轻的，谁还会要我们这半老头子啊，”他拿起装水的瓶子朝油石上淋了一些水，继续磨着。

“我跟你说，我们这个行业，是被人瞧不起的行业，可我不在乎，还是要人做的，在城里，谁家又离得了啊？”

“有道理，谁家的菜刀不要磨呀。”我接过他的话题说。

“你看，现在好多家里都是老人做饭，刀要是不块，老人切菜多吃力啊。说起来，我这也是为人民服务呢”他开玩笑的说，不过，他的话说得挺朴实。

“你莫看这简单的磨刀，还有蛮多讲究呢，也还要一点技术，磨得不好刀就不好使，切几次就不锋利了,要是没有把刀掌握平衡，磨得不好就会倒口。”他说的这些我不懂。

刀在油石上挪动，他的身体也跟着双手的运动而运动，磨出的石浆沿着油石边缘往下流，就象磨出的豆浆一般，细腻而稠。

我问磨刀师傅：“师傅，家是哪儿的呀？离家里远吗？”

“不远，就住在附近，我也是下岗工人，退休年龄没到，只能自己找点话干，不干活谁养啊？”他无可奈何地说。

是啊，现在城市里最难过日子的就是下岗人员了。

我们说话间，他也把刀磨好了，只见他拿起刀在自己的下巴上刮了一下，然后扬起刀让我看，说：“你看，连胡子都能削下来。”

他把刀递给我，收拾起工具，骑着单车，高唱着“磨剪子来抢菜刀”消失在拐弯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