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以为是个阳刚之躯呢!原来是位巾帼。”
他重又拿起发有她作品的近刊:
雅而不俗,洗练而不冗长,似微风下澄澈柔和的湖水,诱你进入幽思的境界,引你真挚的情怀自然流淌。
看诗评,说她是一只轻盈的燕子,在诗坛上翩然而舞,使蓝色的海岸线上无以数计的白马王子魂牵梦绕;倘若……保准不留下遗憾,说明愿望。不知她对我……
(2)
“怎么?这期刊物上又有他的!”
然而,她看到的与上两期不同的是:不是诗歌、也不是散文,而是小说。
她从书架上找出前两期的刊物,看了起来:
诗歌,不仅具有先锋性、探索性,而且还具有不确定性,是对以往的派别赋予一种全新的意义,自然而然独树一帜,统领一届诗苑奇葩;散文,文笔隽永就不必说了,更可贵的是美而不溢,秀而不娇,自然平淡;小说,民族意识强,地方特色浓厚,心理刻画细腻,景物描写迷人,实属大家手笔。
“听说他家在东北边陲的鲜卑,不知那原始森林怎么抚养出他的才华和学识?如果……一定抓住机会,表达明白!但是……但愿他是没有妻子的。”
(3)
“他真的来参加笔会了!”
一个房间的笔友对她说:“他可是个大腕,不仅小说、散文、诗歌样样精通,而且师生书画协会的会员。这次笔会他得了全能奖和散文特等奖。”
“怎么?!他不愧为一代诗歌王后!”
听了她的获奖演说之后,把以往存在的一丝怀疑全部打消,根植在内心的唯有肯定的语序。
笔会第二天的夜晚:
“都快十点了,城市怎么还这样吵闹?若是在家乡,虽说不免有些清凉,但吸一口气,就能尝出熟睡的森林和人们梦的香味。”
他慢步在明亮月光下被楼群挡黑的地方,想家乡、想家乡的森林、想家乡森林那奇丽的绿和醉人的白,想晚春的早晨百鸟的合奏曲,想寒冬的雪地上孤独慢步的足迹;想秋天的深处遥望群岭间红的柞叶、黄的胡杨、白的桦皮、绿的松针、黑的山岩,想夏天江边明亮的篝火伴奇妙多姿的极光闪烁……
是的,他想家了!
想家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在黑暗处慢步。
室内闷热,她拿起绢扇,走了出来
“唉,外边确是好风光,虽说有汽笛划破热浪,却没有海潮撞击礁石的轰鸣,也没有海水咸涩的气味,有的是偶尔闻到松脂和泥土的芳香。此时,小弟可否又拿起钩儿,在明月下到岸礁上钓蟹了?刚上学的幺妹,不知是否又穿梭织网呢?”
她的眼前出现了家乡的一切,似乎渔民手工的号子声也从远处传了过来。
野性难改,可在难改的野性也忘不了海洋的诱惑。
“你好!”“你好!”
两个人在月光的隐蔽处相逢了。
“你的诗歌很有韵味,”他用赞赏的语气说,“更不乏南方阴柔的诗风和女性原始的气质。”
“你的作品——包括诗歌、小说、散文——都具有特殊力度,”她钦佩地说,“这次获奖的散文不仅词美、韵谐,而且显露出你超人的才气。”
作品不是别的,它是它的本身。
人呢?
人的本身之外是什么?
感情!?
他和她谈了一宿,有关文学、美学、哲学和音乐,从古代到现代、当代,从中国谈到亚洲、世界。
但是,他没有说。
她也没有说。
唯独没谈他们自己。
谁都没有说出那句极简单、却又古老而年轻的词。
(4)
一周的笔会结束了,他和她虽说时常见面,但再没有单独相遇过,再也没机会说出明知对方等了很久的话。
他知道。
她也同样知道。
写文章可以用墨如泼、思维敏捷,然而,触及到感情深处的生命,却彼此都似干涸的泉。
他和她在月圆之时分手了,谁知能否再有月圆时?!
森林依然。
大海依然。
森林依然春绿秋黄,大海依然潮起潮落。
不知,森林的腹地能否酝酿浩渺的海水,大海的心间可装得下苍茫的森林?!
1993年1月27日酉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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