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那会儿,在我的家乡那巴掌大的乡镇分来了七个丫头。在这之前,我只认识一个--同村的老五,她比我小三岁,分在小学当老师。后来,慢慢认识了卫生院的老三、老四--老三比我小一岁,和我同年毕业的;老四比我小两岁,早两年毕业的。同一年分来的还有经管站的老二,她比我小一岁。第二年分来了老六和老七。老六在国土所上班,比我小三岁,老七在计生办,比我小四岁。我的年龄最大,是当之不愧的老大。毕业那年我21岁。
巴掌大的乡镇的确太冷清了,单位事不多,刚上班又不认识什么人,总感觉日子过得无油无盐不是滋味。我在一个站所上班,当时可以说是最差的单位,连工资都没得发,也没人管。那时是1997年,每月300多块钱感觉勉强还过得去,我总想着出去,但父母都反对,他们认为我刚开始,后头肯定会好的。于是就这样混。我们这一群丫头自自然然就打成了一伙儿,年轻嘛。年轻人在一起,就想方设法让生活过得有一点儿起色。我们互相串门儿,经常在一起聊天,说说笑笑,谈谈生活和工作中的烦恼和趣事。我们都嫌食堂的伙食不行,于是在简陋的宿舍里七拼八凑自己开伙。买的买碗,买的买筷子,买的买电饭锅,买的买米油菜,然后边说边笑边动手,不知不觉就做出了几个象模象样的菜,吃完了又一齐收拾,收拾完了就躲的躲床上,坐的坐椅上,开始谈天说地,摆龙门阵,那一份热闹劲儿,现在想来还觉得很温暖。我们还骑着自行车跑到附近的山上去玩,名曰“登山”,又名曰“踏青”,其实就是一座海拨大概500米的小山,登上山顶,有一座微波站,还能极目远眺,能看到方圆几百里的农村和城镇,山脚下是奔流的澧水河。下得山来,累得一身臭汗,连一起吃馆子的钱都没有,又一起骑单车一路欢笑着回宿舍,痛痛快快的洗个热水澡,然后又凑份子吃顿有肉有菜的热闹饭。这就是我们挺丰富的周末了。到了1998年,我们都混得像“老油条”了,虽说生活仍然没有多少改变,可是已经有人开始谈恋爱了。我是老大,可是奇怪得很,没人给我介绍对象。可能那时我不会打扮,留着短发,象个假小子,一点没有女孩样,再加上单位又很差,哪里会有人看得上我呢。我也没很在意。这时我的一个初中同学从部队转业回来,分在计生办上班,他经常和我们一起玩,特别是喜欢找老二玩,经常向我打听老二的去向--那时老二经常下村。我们就怀疑,是不是看上我们老二了呀。后来,他还真的和老二谈上了。因为这,还闹了很多笑话。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老六是当时我们之中单位最好的,而且她人长得漂亮,正和她一个系统的一个小伙子谈着,有一天她邀我陪她去澧县买东西。我那还是头一次去澧县呢。她买了圣得西的衬衣和领带——这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名牌衣服,我猜她肯定是送给她男朋友的,果然她说他过生日。看着她神秘又甜蜜的模样,我想那个伙子真幸福。可是没过多久,就听说老六和他男朋友分手了。老六是个凡事放在心里的人,不到万不得己不对别人说的,我们也不好打听,看她有些难受的样子,也不好劝她。不过,老六在1998年下半年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是县里一个单位的,带我去见了一面——我第一次进了歌厅,第一次唱卡拉ok,之后很多天,大概有20多天的样子,他没和我联系,我也没见过他。我高中的几个同学来看我,我们四、五个同学聚了三天,我跟他们说起我的这个对象,他们都笑我,说才见一面,都这么多天没音信了,谁知道怎样呢。我说管他呢,我无所谓,反正又不了解。同学走了之后,老六来了,告诉我他来了,在她那里,问我过不过去。我才知道他可能有些意思了。从这时开始,我开始谈恋爱,后来结婚,他真成了我的老公。
到了1999年,别人给老六介绍了一个男朋友,有个中学的老师开始对老五发动猛烈的追求功势,这时,我们的队伍就更热闹了。我们七个丫头,加上我的对象,老二的、老五的、老六的,嗬,一行十多人呢。我们下馆子,上歌厅,呼朋唤友,说说笑笑,那气氛,别提多热闹了。就是走在街上,也是一道风景——巴掌大的小镇,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这时老二的笑话——不,应该是追老二的我的同学的笑话就出来了。一天,我的同学要去老二家里见她的父母,于是我们都去了,我的同学租了一辆破吉普——那时候镇上就只有这车,还算高级的呢,政府的领导干部出去也坐这个,车上坐位不够坐,就抱的抱,挤的挤,一车人大概有八、九个,一路颠簸,车行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到。老二的父母一看这阵势,可能暗暗吃惊。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又颠回来,后来老二的父母给我的同学的评价是“伢还是好伢,就是头发太少了”——他秃顶比较厉害,我们听了这话,都笑得喷饭。这是笑话之一。那时候我的对象经常请客,不是请吃饭,就是请唱歌,这一帮丫头,可会折腾人了。有一次老六们说要去县里唱歌,那已经是吃过晚饭了,没有公共汽车,我的对象很是豪爽,一摆手,租,租了一辆破吉普直奔县城。车行至半路,忽然坏了,司机钻到车底下修了半天,总算修好了,又走,到得县城唱得歌打转身,行到半路,又开不动了+——司机说没油了,哎,真是倒霉得紧,司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得油来,回到镇上已经半夜过了。我结婚的时候,她们六姐妹全到齐了,结婚前夜到县城一个美容院盘头发化妆的时候,她们每人盘了一个漂亮的头发,谁掏的腰包?当然是我了,谁叫我是老大。第二天全都要送亲,我老公租了八辆轿车,我的送亲队伍之大一定叫我的婆婆吃惊不小。
婚后我的家里是最热闹的。那时她们都还没成家,我的家理所当然成了周末最理想的去处。那时镇政府的一个帅哥正在追老七。记得是2000年正月,老四过生日,刚好是星期五,于是“呼啦”都到我家里聚,我特别邀请老五、老七们的男朋友参加。饭桌上,我们特别买了葡萄酒庆祝,因为都不怎么喝酒,就只买了一瓶。一会儿一瓶酒就见底了。恰好这时老七的男朋友办完了事赶来了,他一见酒没了,马上打电话叫一哥们再送两瓶来。这两瓶酒,我们喝得不多,老四喝得可不少,喝的时候觉得还行,可喝完之后就惨了。喝完酒老四请我们去歌厅唱歌,出门后被初春的冷风一吹,酒劲上来了,老四挂不住了,走路都打趔趄,我和老三赶忙扶住她。越往前走她的醉意越浓,走到一个写满字的围墙时,老四伸一个指头,摇晃着指指点点,“基…基…基本…国策…我认得…认得。”一看,墙上果然白漆刷着“基本国策…”一行大字,我们笑得气都岔了。继续走到前边,路边两个小伙子在一个公用电话亭边打电话,她又说:“他们在打电话,我晓得。”我们忍俊不住,笑着说:“是的是的,你晓得晓得。”到了歌厅就更有趣了,她还点了一首歌,唱了不到一半,“哗”一下吐了,人也倒在了地板上睡过去了,那时已经很晚了,我们把她扶回我家,她倒头就睡,人事不省,半夜又吐了,看她那样子,我都快吐了,我老公招呼了她一夜。第二天她醒来我们将她闹和笑话讲给她听,她还不信,“我说了吗?没有吧,你们合起来哄我。”当我们都说是真的时,她才相信,愤愤然的找老七,“都是你的男朋友,他不买那么多酒,我会醉吗?这不是存心叫我出洋相吗?”这时,老七的男朋友早在一旁偷着乐去了。老七就从这时起正式认同了这个男朋友,两年之后,与这个帅哥走进了幸福美满的婚姻殿堂。说起老七,还有一个小插曲。那年七月,帅哥打算去拜见老七的父母,因为我们都没去过老七家,于是帅哥拉上了我们一帮子人。我老公平时和她们嘻皮笑脸惯了,那天说说笑笑的表现特突出,倒是平时说话很丰趣的帅哥那会儿可能有点紧张,只在旁边笑,弄得老七的父母还以为我老公是老七的男朋友。吃完饭后大家在晒场上站着看风景,老七的父母端了一盘水果出来,首先叫我老公吃,我老公这还意识到可能弄错了,赶忙说:“先给这位帅哥吃,这才是今天的主角呢。”后来,大家都笑话我老公,我老公也自我解嘲的说:“老七的父母怎么就看上了又矮又黑又瘦的我了呢,帅哥长得又高又白又苗头,再怎么看也不应该看上我啊!”弄得大家伙儿一阵大笑。
2000年的端午节,我的同学说是要去给未来的岳父过节,大张旗鼓地邀请我们一行八、九人,开了一辆破吉普,提了两瓶酒,买了一条烟,在端午的前一天下午颠簸到老二家里。到家里已经天擦黑了。路上有一段路很不好走,加上人又多,两瓶酒不堪蹂躏,有一瓶已经破了一点点,从车上提下来时,我们都看见有酒滴下来,当时准岳父就有点不高兴,但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没说什么,好酒好菜的招待了我们。回来之后,就隐约听说老二的父亲有些不同意。老二对我的同学就有些不理睬了,我的同学不放弃,经常往老二的家里打电话找老二。有一次,打电话去之后是老二的爸爸接的,我的同学以为是老二的弟弟,他操着一贯说话的腔调,教训老二的“弟弟”:“教你姐接电话,男女之间的事你知道什么!”这下可闯了大祸了,准岳父勃然大怒,从这起,老二与我的同学的事就彻底黄了。不久之后,老二听从父亲的安排,在本村找了男朋友,还办了停薪留职手续,到长沙去了,不久就结婚了。这是我同学的笑话之二,可是当这个笑话说出来时,我们大家都不觉得好笑,都觉得我的同学实在荒唐,亲手葬送了将近两年的感情。
随着老二的远离,老五也与那位老师结婚了,第二年,老三、老五、老七也纷纷成家,最后一个成家的是老六,而且一多半都离开了小镇。从1997年毕业到2000年的这三年,是我们这一群丫头最疯联系最多的时间,这一段时间,都刚从学校出来,思想感情很单纯,因而这一段时间我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尽管婚后各家都有各家的事,联系没有那么频繁了,但是因为我们是一群来自农村没有后台的“丑小丫”,在苦恼或者值得庆贺的时候,我们仍然互相掂记着,在能帮一把的时候都会伸出双手帮一把。记得那时老公初识我时,曾戏称我们是“七朵花”,不知是老三、还是老四反问他:“那大姐是什么花呢?”,老公说:“油菜花”。回头想想那一段青葱岁月,我就会独自开心的笑。等将来老了,回想那一段“油菜花”开的日子,该是一种何等沁人心脾的温馨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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