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神就是让人穷的神。
穷神让人畏惧。
穷神让人厌恶。
那么穷神是什么样子?穷神又是如何让人受穷的?
许多年前,院中有块空地,平常没长什么东西,每年杂草倒是长的很旺。我历来对植物生长感兴趣,有空闲时就把土翻了起来,种上了山芋。我对山芋熟悉,春天在土堆插上一根山芋苗,苗就会蓬勃生长。随着藤蔓蕃盛生长,土中的块茎把土都撑裂开了,这让我很着迷。
山芋又叫番薯,历来被人推重,甚至赢得了统治者的欢心。书上有记载:生且蕃,活人多矣!历史上因推广种植山芋让许多人加官进爵。是啊,统治的人越多,官自然就大了。
可是当我种上了山芋,母亲见了却不悦:你把穷神弄来家干什么?!
穷神?山芋是穷神!?
母亲说这话是认真的,也有点无奈。我知道母亲喜欢吃山芋,也希望我们勤快点。大概事关重大,担心穷神山芋给自己家带来什么麻烦,才不得不这么说。
对于神,我有自己的见解:神通常是人对自然生活中不可抗拒的事物拟人化的代言形象。人只要不去招惹违抗神,神对人是无害的。但是现在我把穷神山芋弄来家,就不得不慎重起来:山芋怎么会是穷神?我想我能活到今天,应该是得益于山芋。
小时候正进入物质匮乏的时代,那时除了山芋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一年中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靠吃山芋维持生命。山芋这东西,少吃佳妙,多吃……,多吃也无害,那时就产生了许多山芋胖子。可是连吃三天,那口感再难让人恭维。吃腻了只好换着花样:蒸山芋、煮山芋、烤山芋、……。煮山芋又可以分成多少样:山芋段、山芋片、山芋丁、……。不论山芋的形态如何改变,那份口感却是始终一成不变的,形态的变化不过寄托着人们期望口感改变的心愿罢了。好多人因之都吃伤了,一吃山芋胃就痛!
就这样一年中山芋也不是尽吃的。因为山芋不好保存,一般从收时能吃两三个月,往后就不得不把山芋切成片,晒成干。山芋晒成干,口感更差了,不仅难以下咽,吃了火大还让人排出困难。
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了能活下去,人们还是拼命地吃山芋、种山芋。这没有选择,没有商量。可是为什么对这个能让人活命的恩重如山的山芋,却给予穷神的封号?我知道这个称号不是母亲独创的,稍一考察,民间早就有此传说。
山芋让人们度过了穷困的岁月,可山芋又成了人心目中的穷神。有时甚至让人产生错觉:穷神应该是帮助穷人的神。可这又怎么可能呢?神通广大,让人富贵起来还不轻而易举!
如此不得不从生命的本质上找找看。生命就在于变化。生命变化的本意为了适应生存的环境,事实上这种变化又成就丰富多彩、妙趣横生的大自然。生命的变化在天地间、生物圈随机进行,原则上自然万物不仅没有贵贱,而且机会完全均等。风水轮流转,每一种生灵都有转化为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生物;每一种生灵都在为一种生命形式尽善尽美的存在努力拼搏。万物为了适应生存环境的变化是非常神奇的,对适应生存环境的生灵,无所谓恶劣残酷,生命在不同的环境以不同的形式出现,生命在哪里展现,哪里就是他们的乐园。
生命在不同的环境表现为不同的形式,尽管生命的形式不同,但所有的生命都是互相链接,互相依存,互相转化的。不论从生命的形式还是从生命的内涵,古老的哲理——天人一体可谓天经地义。从这里出发,任何固守、图谋发展一种生命形式,不仅没有依据,而且注定会带来危害。
当一种生命形式不能适应生存的环境,他就会感到困苦,就需要变化,大自然通常都能满足这样的要求。但是这样的变化每一种生灵都不能刻意追求。万物都在自然中生存,自然有自然的法则,自然的法则当然就是自然。所以生命的变化也是自然的,这时轮到主角山芋上场了。
当人们生存的环境不能提供人们享用的食物,人就产生了困苦,这时理应产生适应环境的变化。可是环境中偏偏还有供人食用的山芋,虽然山芋吃多了无法给人美好的感受,甚至让人生厌,但是人却不可以拒绝食用。当然不是人的刻意追求,自然里不会有这么多的山芋。这时尽管感性上山芋是让人活下来的救命恩人,事理上却是阻止人变化、让人陷于穷困的祸首。不仅如此,由于山芋的出现,让本应顺应环境变化成适应环境的快活生灵,白白多了一段无聊的磨难;尽管后来环境有所改变善,可人满为患,生态失衡已经形成,即使继续以人的形态活下去,再也感受不到理应拥有的快乐生活,还常常生活在环境恶化的忧患之中,生活在欲望难以满足的忧患之中。
不论世上的事多么复杂、多么深奥,人们最终都能客观理性地给出公正的答案。对于既让人快活不起来,又让人难以忘怀的山芋,人们给出了最形象、最恰当的称号——穷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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