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最朴实的生活，与最遥远的梦想……

---题记（七堇年）

【酸】深情若是一桩悲剧，须以生死来句读。（简帧）

目睹着整个夏天的逝去。时光的马匹从身体轧过。毫无声息。

熟稔自知的轻重，感受着这世间的冷暖。悄然落下的法国梧桐。岁月的痕迹将半卷卷起的扉页染黄，一切清晰的影像烙刻在回不去的过去。心底是温暖潮湿的地窖，适合存放一切值得回忆的东西，抑或不值得。

稻城是唯一于我来说最贴切生活的领域。习惯清贫并且接受它是农村子弟这一生最值得回味的一种味道。夏天的味道，少许泥土温暖着大把的阳光。烈日没有将习惯酷暑的稻农刺瞎，反倒在他们质朴的劳作下埋下憧憬，而后一场浩荡的台风将半载的期盼一卷而散。我清晰地记得这个暑假啊爸皱瘪的眉宇，那些希望随着远去的风声遥不可及，抑或破灭后不可重生。

多么残酷的自然报复，一种毁灭希望的谶语最是不能让人浴火重生，愈是努力愈是寂寥的等待换不回一丝收获的煎熬，在瞬间由白昼转换黑夜的折点，犹如一场浩荡的漩涡，拥你入怀，冰冷入肌的温度，由肝转胆的酸度是没有任何碱度能中和的药剂，铺天盖地的酸楚，是一种有苦说不出的黄连，痛彻心扉。

这个夏天的开头，是拿着大把映照着日月的零钞换取一张张医院的药费报销单。

这个夏天的结尾，是面对一个最爱的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最后在阴阳界的分水岭，一种用哭声也唤不回头的落寞。

大把的纸钱，撕心裂肺的喊叫，换不回一个病入膏肓的亲人。最后在一长段的时间里怀念抑或欺骗，终于在时间的某一刻度将自己沦陷。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怀念是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事，并且卑微。终于告诉自己人生的味道，酸便是一个越不过的鸿沟，这夏天的桥段，便是往后生长附加华丽的墓志铭。

【甜】人生如路。须在荒凉中走出繁华的风景来。（七堇年）

很早的时候便在老师的教导中知晓人生四大乐事---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这个夏天的协奏曲，生活总算眷顾那些有所准备的人。18岁的他顺利完成寒窗苦读的学业。顺利地拿到重本通知书，顺利地将青春的脚迈向成年人的世界，顺利地享受了属于成功的味道，苦味转甘。

生活便是一场适者生存的戏剧。每个人都是自己剧本里的主角。平庸或者卓越，须靠自己如何给自己定位。本能的自知便是学会生活的最起码手段。那些粉墨登场的角儿，内心的荒凉并没有表面的繁华一样鲜艳。冷暖自知的世态，须你耐心地耕耘着自己的那一份执着。生活，便是在守候梦想花开的那一刻最是刻骨铭心。那种奋斗过后的成就，譬如晕开的花茶，沁透心脾，自然回甘。

很喜欢堇年的一句话：生命若给我无数张脸，我永远选择最疼痛的一张去触摸。

那种经历过疼痛的错觉，对待成功更多的便是一种淡然。爸爸曾无数次与我谈到我们家白手起家的历程。一个男人，从一无所有到逐渐的丰衣足食到而后的妻儿安居乐业，我能读懂的更多的便是他心底的那一份自豪。他心底的那一份甜蜜，便是完成一份职责，在丈夫和父亲的角色中，完成的好，便是一份至高无比的荣誉，完成的不好，便是心底的一个空洞，任何钱币也填不满的空虚。这个世界上，空虚并不是任何人的一种专利，可笑的是，在满足纸醉金迷之后，空虚已然成为一种习惯。我们寂寞地生，空虚着死。那些日益剧增的空虚，在行尸走肉的体表里发酵，空虚沸腾着，夏日是它的一把篝火，活生生地长出一朵朵莲花。

莲花下，我们失去的是一份执着，一份调配着人生的料剂---甜。

【苦】像飞鸟忘记曾经栖息的沼泽,犀牛忘记夏天的味道,失去双腿的人忘记曾经健步如飞,地狱的人忘记天堂多么美好。或许这就是进退无路。在真正的进退无路里，悲哀显得如此无力渺小。但我却只剩下悲哀。（落落）

多么地可笑。剩下的只是悲哀。包裹着尸囊的灵魂无光。夏日照不进的瞳孔里没有阳光。只是大把的黑夜融进眸子的洞穴里，储存着冷艳和无边无际的失望。

目送着远去的站台。我窥见一张眸子。眸子如泉。透着晶莹的光。

她说，几经改嫁，自己被冠上了克夫的标签。村子的贞节牌坊下容不下她，自己每次经过这个“屋檐”，流言蜚语便如无声的炸弹在心底爆发，还好，为了儿子，她可以无视这些刺骨的人身攻击。

她说，改嫁后的丈夫在第二年便因为自己无法再生育而弃之于不顾，独守空闺便是常有的事，她忍了，因为农村封建的教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是，宗祠的祖宗并没有原谅她，每逢拜祭，大家在祠堂灯火通明，自己便只能窝在黑暗的角落里，用眼泪洗涤着内心的无奈和恐惧。还好，为了不属于这个家族儿子不受他人排挤，自己把苦吞在心里，每次都装作若无其事。

她说，每逢农忙时节，家里没个男人，好不容易等来的收获期因为自己忙不过来，村里的盗贼经常到田地里偷窃，好几次，自己逮着了，因为自己一个女人，能力再大依旧守不住半亩三分田，看着别人盗窃，自己也只能干着急，好几次，盗贼发现了她，当着她的面恐吓，但为了儿子平安，自己忍了，报官不敢，也不敢对别人说，权当这稻子给鸟雀盗了去，过着自欺欺人的生活。

她说……

眼前的她眼睛放空。这压抑过久的情绪，如泄洪的河水，急促并汹涌。我能理解的，便是一个女人这些日子受的苦。那脉络深处的罅隙里。一定还有更悲凉更惨戚的故事。我能做的只是一个听众。静静地任凭这陌生的女子期年的辛酸史在另外一个人的世界里留下记忆。尽管能帮到的概率不大。但是能找到一个倾听的对象，对于一个已经进入年纪的女人来说何尝不是一件乐意并且庆幸的事！

我自然愿意做一个倾听者。那些生命中的悲喜。同样可以平复我轻浮的生。我细心地观察着她，企图寻早那些和母亲有相同性质的东西。我没有以同情的眼光对待她。因为我相信，一个如此坚强的女人经历过的事比我吃的米饭还多，在她的辛酸史前，我是如此的渺小。我需要学习那种内心无比强大的气魄，用以平视我们相同的人生地位。

在我们要离开的那刻，她轻声对我说，其实儿子长大后便离开了她，他到了一个她找不到的远镇。她其实并没有做好一个母亲，因为她全心全意地把一切微笑给了孩子，但是她却忘了教他如何感恩。当儿子将她的一切都带走，她便忘记了如何对整个世界微笑。

我讶异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望着她下站的背影，一场撼动心灵的启迪，在她将最后一个希望抛向远方时，我感到一个人用十几年的岁月换取梦寐以求的儿子成才，等来的是一场心碎，阳光和土地一样荒凉。

她说，我仍希望他过的比我好……

她没有哭。只是我知道伤到深处她可能已经忘了哭的勇气。愈是不哭的人内心可能愈是脆弱。八月的阳光里，祈祷这么一个女人心窗能打开，沐浴那久违的阳光。

【辣】.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大雨里潮湿的回忆,所有的香樟,所有的眼泪和拥抱,所有刻骨铭心的灼热年华.所有繁盛而离散的生命,都在那个夏至未曾到来的夏天一起扑向盛大的死亡。（最小说）

这便是城市，茂密的水泥森林。以另外一种形式包裹着一部分人的空虚。

耀眼的霓虹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每逢傍晚，便活生生地虚伪地装饰着这个城市。他们仿佛是这个城市的象征。未来之前，这一切便是镜头里华丽的憧憬。来了之后，这一切便只是这个夏天尽头破碎了的泡沫。

x君便是我来到城市邂逅的一位好友，他曾在离开城市的某一季节给我来信。信上的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信上说：这个城市你可以赚到的是金币，但赚不到尊严。你可以很自豪地给妈妈寄钱，但是你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每天都是苟延残喘地活着，这一年里，你为了义气学会吸烟，为了虚伪的情谊学会喝酒，为了许多你年轻里想都不敢想的事并且亲自躬行。梦想里吃香的喝辣的，便是糟蹋自己的那些纯真。抑或虚伪地编织着那些灯红酒绿的爱情。

于我来说，这个世界与天最接近的距离，便是高楼。那些顶着烈日建筑的农民工，他们晒黑的脊梁，与绝不垮下的躯干便是构建这座城市的框架。那么远的未来，在他们眼里便是那如何都熄不灭的太阳火。习惯了烘烤，愈加惦记那种叫做家的味道。他们质朴且真诚地感激着那些带他们来这里并且赐予工作机会的包工头们，殊不知，那些挺着孕妇肚子，油光可鉴的“恩人”们，扣押着他们工资，压榨着他们劳动价值。

如果可以兑换，我想，须用这夏天的光去驱逐那些所谓“恩人”内心的黑。那些狠辣到骨子里的寒，可以唤醒他们的良知。可以在他们梦里出现救赎罪孽的章节。用最善良的心，书写最人性的夏日。

拥抱着这渐逝的夏日，连同那些愚昧道德的良知，一起走向死亡。

在记忆的某一转角，回头看看这城市。记住那些建设的工人们在烈日下晒得如辣椒干瘪的唇，记住春运时节火车站头包裹着像粽子的农民工们。那种挖空心底最后一段伏笔沉淀着内心的辣，会让你忘记香樟的青涩，忘记眼泪的耻辱，记住年华里失却的那一份曾经热血的感动。

你会深切地感悟到《小时代》里的箴语：.每一天都有无数的人涌入这个飞快旋转的城市——带着他们的宏伟蓝图，或者肥皂泡的白日梦想；每一天，也有无数的人离开这个生硬冷漠的城市的摩天大楼组成的森林——留下他们的眼泪。

我相信，内心的辣，可以融化那些与世俗隔阂的坚冰。

ps:当感触到了某一深处，味觉和听觉便会相通，那些尝过的酸甜苦辣里，在你年华渐逝的青春，一遍遍萦绕着回忆的独奏。

轩程书于来烟雨的二分之一年

2010..08.28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