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的大围山,住森林宾馆。因为是开会,议程又很紧,所以一直呆在屋里边。会议每年都在大围山开,也一直是议程很紧,大伙也是一直呆在屋里边。大围山我在读高中的时候去过的,那时还没有开发,一切都是原始的,以致于近二十年了,记忆依然清晰如昨。现在是开发的很好了,门票很贵的。
那时我在张坊读书,为了纪念那段艰难而又生动的日子,我写过一篇叫做《远镇》的文字。然而其中没有记录去大围山的经历,老实说,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根本我就没想到这一幕。但我想我肯定不是忘了,今天我不是又记起了吗?而且是那样的清晰,一如美丽的妇人偶然翻开箱底,猛然见到那本虽已发黄的日记,但只要一触摸到扉页,本子里的美丽少女心扉依旧如当年的小鹿猛烈地撞击着今天情怀。
我们是45班,班主任是陈老师,我当班长,约四十人,是在一个秋日。在蜿蜒的山路上快乐前进——那是一种简单的快乐,一种自然的幸福。我们去了五指峰,去了茫茫山顶草地;看了这辈子再也看不到的令人陶醉的蓝天白云和令人壮怀激烈的翱翔苍鹰;吃了这辈子再也吃不到的清香扑鼻的竹筒饭和火煨山芋。我们在一收完稻子的梯田里燃烧篝火,肆放激情,我们说笑着,打闹着,歌唱着,没有音乐,没有酒肉,只有一轮圆月毫不吝啬的向我们泼洒清辉……在稻草里,地当床,天当被,陈老师睡中间,将男女同学隔开。
没有刻录下一段声音,没有拍摄下一张照片。后来,同学们都辗转着各奔了东西,陈老师也早已调往长沙的一所名校。偶尔的同学三三两两的见了面,也没有人提起当年美丽情怀。我想他们是不会一如我这般的多情——那么,没有留下声音和照片终究是好的:如今的社会,竞争激烈,灯红酒绿,乌烟瘴气,要是真还有一如我这般的多情忆起那竹筒饭和火煨山芋,那蓝天白云,那一轮清澈的圆月,我真的猜不出是会带给他们无上的温馨还是无边的苦痛。
在大围山两天最大的收获之一是遇到一对年逾八旬的夫妇。今天在上吃早餐见着了,因偌大的餐厅只有我们三人,我便与之交谈起来。得知仙翁(因他已是八十又六,身高超出180cm,依然腰板挺直,精神矍铄。)参加过渝湘桂战役和解放战争,昔日的战友如今十去八九,儿孙都已自立门户,到大围山来是为躲避长沙城了酷热。老娭姆在一旁默默不语,只是把刚煮好的蛋黄加到白米稀饭中,不停的搅拌着搅拌着,直到黄白浑然一体时,便送到了仙翁的手里。在吃午饭时竟又见着了,他们登山回来了,我便热情迎上去,同事要我打探一下他“恰同学少年时”激昂文字的潇洒抑或指点江山的风流。仙翁却一如早上的老娭姆默默不语,只是把一片大白菜夹到嘴里,不停地咀嚼着咀嚼着,直到嘴里的白菜完全咽下,才缓缓的说:“都过去了,过去了。”
可就在我想离开的时候,仙翁认真地对我说,年轻人不要去打牌,不要去熬夜,不要饥一餐饱一餐,重要的事有两件,一是锻炼身体,二是不断学习。我不住地点头,仙翁又严肃地说:“我一辈子光明磊落,踏踏实实,对国家民族,子孙后代的任务都完成了,我在这里问心无愧地颐养天年!”仙翁夫妇是离休干部,享受特殊津贴和照顾。目送他们离开后,我才发现桌上只有两个菜:一个韭菜拌黑木耳,一个剁椒炒大白菜。且已吃得干干净净。
意气风发日,精忠报国,死而后已,已是难能;颐养天年后,坦然恬静,默然清淡,更是可贵。于是,我总以为,对岁月的感悟,无论对一个种族,一个群体,还是个人,首先都是一种生活的态度,一种活着的方式;若是论及到人生的价值,便是一种高度,一种境界;即便是从世俗的功利上看,也是一种积淀,一种厚积薄发的力量。
会议后离上车还有小段空闲,同事邀我到宾馆对面的山坡上散步,突然叫了起来:“老虎,你快来看看咯!”原来三两枝竹子长在了石缝中,不到一米高,又被石头严实地挡盖住了。还是种子时,落到了石缝中,已是不幸;未及长长,又遇到顽石压顶,更加难堪。然而,竹子依然挺拔就是不肯弯曲着钻营过去……轮到我默默不语了,我只是掏出手机,不停地拍着照,直到同事催喊着我上车,我才把最满意的一张存到手机里,默默地上了车。可一上车,偏就听到一首黄格选的老歌《伤心是一种说不出的痛》:“找得到天涯人,找不到天涯心”。我不止一次的说过,我不怕孤独,我也习惯了孤独,但我真的是寂寞的。我觉得伤心不是真正的痛,寂寞才是说不出的伤心。(文字来自浏阳老虎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liuyanglao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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