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看了宫崎骏的《萤火虫之墓》,只在节子说,“阿姨说妈妈没有埋到土地里,所以要给萤火虫做坟墓”时落了泪。其实在视频播放时我就在想,到底哪里是泪点,友居然说她的泪没有断过。看到大半时,我以为我不会哭的,没想到听到那句话,忽地泪水就来了。很单纯的故事吧,单纯到我家里似乎就发生过。曾祖父母不知怎么死了,反正就是死了,姑祖母、祖父、三叔公、小叔公一起过活。然后三叔公流落到武汉,再后来就是自立门户。三叔公成为孤儿的年龄跟成田差不多,流落到武汉的时候也差不多时二战快要结束的时候,但是成田死了,三叔公活下来了,至今还活着。
接着就是父辈的故事。父亲四岁的时候,祖父就死了,小叔公主张祖母改嫁。祖母带走了父亲和二姑,家里就剩下十四岁的大姑和八岁的伯父。不但没有得到姑祖母和小叔公的扶持,反而是受到各方的欺凌。家具叫小叔公一样一样搬了去,先是衣柜、米缸,后来就是锅碗瓢盆,好的田地也是他们拿去种,屋前屋后的树木也尽数归了他们,村人也见孤儿无势,将牲畜都系在我家门前。饶是这样,大姑和伯父也生存下来。各自婚嫁。
成田和节子何以就活不下去了呢。仅仅因为二战日本是战败国,还是因为日本是工业国,已经没有土地给他们做退路,又或是当时日本国民的心态,要比同期的中国国民的冷漠许多?不管怎样,我总以为,成田与节子的死是不该归咎某一个个人,无论是阿姨还是成田本身。
如果我是成田,大概不会离开阿姨家吧,或许会离开,但是节子生病时还会再回去。但是没有如果,在我们的生命里是不可能发生那种事情的,我无法还原当时的情境。
昨夜很用心地读了两章昆德拉的《生命不可承受之轻》,这次透过性爱,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昆德拉说,设想一下,宇宙中存在第二星球,上面的人重生时带着前世的记忆,还有第三号星球,上面的人重生时,保留前世以及前前世的记忆……如此,人活一世,就成熟一世。可惜这只是假设,我们只有一世的经验,这些经验在很多时候都不够用。
如果我的前世有关于生活在战争中的经验,并且我把这种经验带到了这一世,那么,我的人生会有不同吧。
戏曲里常常有“做了两世人”的唱词,一般有两种语境,一是将进入阴世或者已经进入了阴世,二是经过大的变故,脱胎换骨。第二种语境下的人算是有福。
其实还存在另一种成为两世人的方式,那就是穿越。穿越的人一般都保留有穿越前的记忆,这种记忆往往就成了他们成功的法宝。穿越往往还会揭示一点,那就是无论是哪个时代,总有些东西是相通的。就像港台剧《九五至尊》里面刻画的,雍正皇帝穿越到现代,照样可以做管理人才。也就是说,无论在哪个时代,情商高的可以做管理人才,智商高的业务精英,如此而已。
这跟中学数学老师教解题时总是强调“抓住题中不变量”是一个道理。
有不变量可抓,就还好,怕只怕在根本不知道不变的是什么。
昆德拉提到过“宇宙的永恒”,反思是不是真的“非如此不可”,进而思索“轻与重”的转换。贝多芬把一句讨钱的玩笑话转化成庄严肃穆的四重奏,是轻转化成重,但是追究出著名的四重奏的动机是一句讨钱的玩笑话,九让人不可接受。托马斯试图摆脱几乎不可变的对于儿子和父母的责任,但是当医生不再是他生活的意义时,他发现生命中最不可缺少的是来自六次偶然的特雷莎。有人说偶然超过三次就是必然。于是托马斯与特雷莎的故事又成了偶然与必然的命题。
战争是重的,战争环境下个体的生存是轻的,宫崎骏也在试图进行轻与重的转换。我们在听到灾难中死去几十万人时或许是麻木的,但是会因为灾难中死去的某个陌生人而难过落泪。这也是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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