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水，水映桃花。

我面前有人。

我手中有剑。

我面前的人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独行大盗。

我手中的剑是斩情丝的慧剑。

我没有动。

他也不曾动。

但是我和他却都知道，谁先沉不住气，谁先动手，谁将先死。

没有风，花却在枝头上颤抖。

微，甚微。

我的手也在抖。

抖得就像枝头的花。

也微，甚微。

我只希望这李晓花不要发现这一点！

我和他对峙。

只是因为我已无力擒他。

而他因为决没有任何可能从我的手里逃脱！

我从东北龙镇一直追到滇边，途中交手十余次，我和他都受了伤，而且都不算轻。

离开白草岭，进入滇边的时候，我曾留下暗号给方倦鸟，他很快就会赶过来，我不必动手，只要我等得来他。

“孟姑娘，你要……如何才肯放……放过我？”

李晓花的内伤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他竟连一句话因为说不完整。

——他实在不该说话的！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住胸腹间的气血翻腾：“我可以放过你，但是你要为我办一件事。”

李晓花乍闻生机，不禁喜形于色：“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莫说……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八件，我姓……姓李的也在所不辞！”

我笑，微笑。

在我笑的时候，李晓花却不笑。

不是不笑，而是不能笑，而是笑不出。

因为我要他办的事情是一件还没有人能办好的事。

——入“夜行竹林”，夺铁扇，杀宇文十九。

“这……”他皱着眉头，脸上的血污更显得狰狞。

“你办好这件事，我不杀你，不抓你。”

他突然大笑！

狂笑！

“你要杀宇文十九，比这世上任何人都容易，你何必要我去？！江湖上最危险的四种武器——孟情的慧剑，方倦鸟的飞刀，宇文十九的铁扇和雷大小姐的微笑；我冒他之名得罪霹雳堂，你还让我去找他，我不是会死得更惨！？”他目露凶光，“我知道方倦鸟要救雷诗雩，可是你……你为什么也要救她？！”

我沉默。

因为我的确没有救霹雳堂雷大小姐的必要和义务。

而且，这个世界上若有人不去救那个雷大小姐，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

可是我却一定要救她。

我对方倦鸟有承诺。

“我为什么救雷小姐，你死了就会知道了。”我说，然后，我出剑！

剑气萧萧，落花翩翩，碧水涟涟。

李晓花也出招，他的掌风猎猎，犀冷无双。

当我的剑刺中他的胸膛的时候，他却化掌为爪，紧紧地扣住了我的咽喉！

——他若死了，我也必不能活！

我撤剑。

慢而不犹豫。

他的手指已收紧。

我听到了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溢涨，我感觉到太阳穴里有万支芒针在刺，我的手开始脱力，我的眼前已飞满星辰，我的耳中充满了风！

“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败在一个女人手下……”那是李晓花的声音，他也清楚，我死，他也不可能活，“因为我一直在想怎么活下去，而你却根本不惧死！”

——对，我最后的一搏的确是不计生死的，我若躲开他的爪，他也能躲开我的剑。

在这种情况下，我和他是谁也伤不了谁的。

所以，我只能不计生死！

更何况，我现在就算计较生死，也无从计较了！

我撤剑！

血。

标出！

热血。

这种人的血，居然，也是热的！

血在眼前飞溅，就像桃花，就像桃花在生命里飘然而落！

也许，生命也像桃花般飘然而落。

李晓花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可是他再没有机会说出。

而我也再不可能听见。

方倦鸟，我总算没有负你所托。

只不过，我却不能再赴夜行竹林，不能再去找宇文十九。

讨不回菊花香的解药了。

我终没有等来你！

我看着李晓花倒下。

他又何尝不是看着我倒下？　

——　待续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