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场逸事

我感慨在这个炎热而烦燥的夏日里，由于郁闷导致我趁着下班后不自觉地外出散步走到沿江大道，在半路上遇到了好多骑单车、摩托车的人带着游泳圈沿着西江河畔走去。于是我略有所悟，大概是到河里去游泳吧！

不错，正如我所料，游泳场就在龟峰山不远的地方，而且美其名曰：灵龟游场！提起游泳，让我想起了在读小学初中的时候，炎夏热浪使得我与伙伴们时不时地偷偷到红水河里去游泳，有时候甚至玩到连上课的时间到了都不知道，想想我们自称为“大渡河”的地方从那儿纵身一跃落到近二十米高的水面上，现在想起来还真的有点心有余悸。也许那时候是我们过于调皮而使大人们疏于管教，纵使老师三番五次地上门警告，但或许过了十天半个月后我们又会重犯了，而幸运的是我和伙伴们从来没有出过事，我们甚至游过了河的对岸然后又安全返回！

现在正值７月盛夏，我面临的是西江水流。虽然夕阳正收敛起刺眼的光芒斜照在江面上，微波粼粼的水面象一条长长的红色绸缎令我无比激动，但我还是小心翼翼地跨过礁石嶙峋的岸边试探性地下到江里的深水中，感觉到水下异常的凉快，但水下似乎有暗流涌动迫使我立刻浮出水面生怕被水中暗涌卷走。呵呵！多年离乡没有在江河里游泳了不得不令我有所警惕！

我浮在水面上仰望蓝天，碧空万里中飘荡着朵朵白云，夕阳下红色的晚霞在渐渐变紫变灰。我惘然若失侧目向西望去，落日余晖那紫红色的光斑在西山下渐渐隐去，眨眼间晚霞遁着夕阳远逝了！哦！太阳落山了，薄暮降临了，我忘记了一天里繁锁的工作正在享受日薄西山带来的美景而漂浮在西江水面上欣喜若狂地品尝着蔚蓝色的天空！

呵呵！黄昏美景让我一时疏忽了上游沙滩处游泳的人们，但见有人陆陆续续地离去，也有好多人趁着暮色乘兴而来。我往沙滩处奋力游去，才看见此处水色有点浑黄，不象江中的水那样青绿。原来这里游泳的人多了，激起水底细沙导致水质变色，站在沙滩水中感觉脚下柔沙粒粒，也不象附近下游礁石地带的水底处处是滑腻腻的感觉。出于安全原因人们游泳并不喜欢到礁石嶙峋的地方而使那里淤泥堆积、青苔滋生，但我却喜欢在大众之中独辟蹊径去体验另外一种感觉，也许是我小时在红水河里纵身一跃往“大渡河”处飞泻而下纵使我为所欲为了！

夜色越来越浓，游累了的我余兴未减站在河堤上睁大双眼企图穿越冥蒙的幕霭欣赏着岸边这个多么风光旖旎的自由泳场。夕阳下山前空气中那闷热的汽流已经被江上的徐徐凉风取而代之，江中正有几只大船从江心划江而过，激起的波浪前赴后继朝沙滩岸边涌来，人们兴奋不已迎着波浪向前游去……

今晚出其不意让我所目睹的奇异美景似乎在冥冥之中弥补了我没能够攀援灵龟塔的一些失落感，在这个浮躁的年代，正因为有了这样美丽的傍晚才使得我由衷地赞美这个仲夏时节：让我在江河里释放了难以按捺的心情并在记忆中追回了我童年里自由的欢乐时光！

既然与灵龟泳场有了难以割舍的缘分，那么与泳场相约最好的日子当然是星期日了，毕竟在我近十年的打工日程里自由的星期六早就被所谓繁忙而枯燥的工作取代了！如今每一个星期日的早晨我如期而至，东方晕红的曙光揭去水面淡淡的晨雾时我就已经平躺在西江的水面上。此时我的身边多了一个游泳圈，我想就算是浪子天涯我也不应该再象顽童时那样对生命攸关的事无所顾忌了！夏日里晨浴的人们多半是怀着健身与爱好而来，只有星期日的时候聚集的人群比较多，但游泳人数无法与晚浴的人数相比！在每个朝霞灿烂的早上，晨浴的人们似乎与我一样在这条碧波荡漾的江河里稀释掉一周以来因工作而带来的疲惫，我游入江心仰望蓝天远远地聆听着人们戏水嘻闹的欢声笑语，我的心情也无比的畅快！每当此时此刻，我的思绪便不自觉地追溯到一个遥远的地方：世界上最著名的晨浴——恒河晨浴！

早在很久以前对恒河晨浴就有了一种十分亲切的倾慕感，而对恒河晨浴最具有比较清晰的了解则是在当代作家余秋雨的著作《我拒绝说它美丽》一书中知道的，书名号里的“它”就是指恒河晨浴。书里描述着一群近似麻风病乞丐一样的印度朝圣者横七竖八栖宿在恒河岸边期待着神圣的那一刻：日出时分——恒河晨浴，这些人中有千里迢迢而来的教徒、苦行僧，也有慕名而来的游客，还有等死的老者、苟延残喘的病人、祈求洗清罪孽的犯人……最令人倒喟口的描述是这样的“有少数中年男女蹲在台阶上刷牙，没有人用牙刷，一半用手指，一半用树枝，刷完后把水咽下，再捧上几捧喝下……在火光烟雾的焚尸坑前十米处，浮着半头死牛，腔体在外，野狗正在啃噬。再过去几步，一排男人正刷牙咽水，一口又一口……”在没读余老此作品前，我总认为恒河晨浴是神圣而超渡众生的，实在没料到恒河晨浴如此令人不可思议。

说真的，刚刚读完余老此作品后我还不大相信，因为我想起了一百多年前西洋人曾经嘲笑我们的国民留长发和早上不刷牙的恶习，于是认为余老是不是在学西洋人而去捉弄印度人呢？但给我最大的悬念是，如今社会已经进入了崭新的二十一世纪了，于是我到网上去搜索“恒河”的相关信息，没料到跳跃出来的除了与余老恒河晨浴描述中如出一辙的内容外还有“恒河浮尸”“恒河尸体”让人心惊肉跳的恐惧图片、资料。这些图片、资料的相关内容无非在向人们传递这样的一种讯息：恒河自古以来就是印度人心理的圣河——母亲河，虔诚的人们认为恒河圣水可以涤罪攘祸强身健体并承载着印度人生前死后的全部愿望，所以死后葬入恒河便成为了印度人一生中最大的愿望。而最令人们朝往的地方是圣城普里——古城瓦拉纳西，在那里有钱人死后可以享受河岸边的焚尸坑，一些穷人死后因付不起火葬费，就会采取直接抛尸入河……天堂和地狱共存的度假圣地普里瓦拉纳西的人们对漂流到码头前的浮尸不以为然，一边是焚尸、抛撒骨灰和尸体，另一边是人们若无其事地用恒河水洗漱、刷牙、咽水，无论是活人、死者、动物和烧尽的骨灰、圣牛的尸体都平和地共存于同一时间同一水域内……

阅读完这些资料我终于确认余老的文章并非出于某些偏颇的意识观念，果真如此，我也一样拒绝认可恒河晨浴之美丽。但想想印度民众能够在那种令人恶心的环境里竟然那么从容地洗浴、刷牙、咽水而进入了忘我之境界，其实是他们对自己的母亲河持有一种恒久的崇拜与敬仰之外，最重要的另外一点是：他们早就把把生死置之度外而回归了自然——这就是印度普通人民之信仰，因为面临那种令人恶心的环境，他们无法去改变！余老的文章以及网上的资料几乎都以鄙夷的态度去谴责众生，而我却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或许仅仅看到了普通凡人之信念——那种远离了繁华尘世回归了自然而达到了忘我之境界！

每个星期天的早晨我一如既往地沐浴在霞光涟涟的西江水面上时，我也欣慰于西江水在现代工业越来越发达的污染环境中至今还能在夏秋季节里保持如此清澈的水面。也许我的观点是偏颇的，因为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灵龟泳场的水质是达不到不卫生标准的，从河堤岸上往泳场一看，离岸边十多米远的水面上一片橘黄色的水流正朝着下游缓缓前行。那是因为成群结队游泳的人们都不会轻易冒险游到江心去，人们更喜欢站在岸边附近的水里游玩戏水，水下的细沙难免在众人的嘻闹中被激起上浮而使水质变色。如果你因此认为泳场里的水是肮脏的，那么我想最大的原因就在你的身上：你陪不上作为一个普通百姓的视角去看待什么叫做“游泳”，至于那扬名于世的“恒河晨浴”则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去观望，因为你只适应在宽广而豪华的游泳池里去赏玩，你永远无法回归到自然的江河里去体验自然！在自然的法则里，弱势民众只能顺从自然而听任操纵自然法则的人们……！所以余老的文章以及网上的图片资料都以卑鄙的目光引领你的双眼让你看到的永远是“肮脏”“恶心”“不可理喻”等等这些罪恶的字眼，你无法从“操纵自然法则的人们……”去深入地理解！

如今距离余老署写的文章已经10年了，恒河晨浴那令人恶心的环境是否改变？

诚然，我们殷切地希望改变！

正如我一样，我怀着游过西江对岸的愿望而购买了游泳圈，我还准备捐赠100元钱到灵龟泳场筹办处……

我想：也许若干年后，我会在故里的红水河岸边，把“大渡河”装扮成一处风景秀丽的游泳圣地，那时候游艇在清澈幽深的河面上触水激浪，孩子们的父母亲在浪峰波谷中观望他们兴致勃勃地从近二十米高处往下跳到水里……而我呢？我一定会想起，于是我开着游艇沿着太阳初升的地方到达了西江河畔的灵龟泳场，呵呵！灵龟泳场碧波漪澜、人山人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