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我们一行人来到房地产大厦候车,靠前的位置上已经坐满了人,看来有人比我们更兴奋,我们只好在中间偏后的位置上坐下。小徒弟很贴心,知道我有晕车的毛病,给我一颗晕车药丸,还递上纯净水,那一秒,我特感激老天,让我有幸成为这个小可爱的师傅(除开这一秒,多数时间我都挺后悔做她师傅的,这丫头,贼可爱,却也贼淘气,尽给我惹事)。车子久等不开,据说是还有一个人没到,车内其他人陆续闹起了情绪,纷纷嚷着退钱,导游小姐一直低声下气地赔着小心。我们倒是无所谓,因为一上车我们就玩起了“斗牛”(扑克的一种玩法),不仅是全民参战还发展了其他团队的帅哥加入,那场面不是热闹两个字能形容得了的,压根就是拉斯维加斯的浓缩场了。
八点二十,车终于开动了,“会移动的赌场”生意越来越好,尽管导游小姐不厌其烦地喊着“不要站着,注意安全”,大家却依然故我,紧拽着手里的牌在车里扭着东倒西歪的蹩脚秧歌,战斗一词在这里也有了新的注解,战斗战斗,即站着斗牛。我的手气不错,不是牛牛就是牛九,至少也是牛六,钞票象流水一般涌来,填满了我的旅行帽,如果一定要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我当时的表情,我想“眉开眼笑”最合适吧,三百块的漂流费用立马就有人给我报销了,我能不笑吗?不笑的人准是有病,面肌僵硬症。我琢磨着还能赢多少,能不能把明年漂流的钱也给提前报了,昨天在衣香丽影看上的那条连衣裙必须赢几把才能买回来……这一刻,我谁也不是,彻头彻尾就是一个赌徒,有n个美好愿望想靠眼前的赌局来实现。可是我的发财美梦刚做到一半就被人一棍子打醒了。让我懊恼的是扰我好梦的不是别人,而是素有“输不怕”之称的林师傅,他把手里的牌往座椅上一摔,道,不玩了,这鬼手气再玩下去连短裤都会输掉。小张接茬,短裤输掉正好呀,裸漂也算一种行为艺术呢,老林,你上了日报头条可别忘了请我们的客啦。众人哗然大笑,而我则意犹未尽地数着钞票,回味着我那些被扼杀在摇篮中的购物计划。
十点四十,“会移动的赌场”突然不移动了,打瞌睡的人们立马来了精神,都以为到地了,陆续离座往车门涌去。导游却带给我们一个坏消息,车坏了。我掀开窗帘一看,果然停在修理厂。小可爱徒弟紧张兮兮地在我耳边嘀咕:师傅,我们今天似乎不太顺哦,是不是七月半到了,倒霉鬼上了我们的车?我白了她一眼,道,我看你是鬼片看多了鬼上身吧?车上有没有倒霉鬼我不知道,捣蛋鬼眼前倒有一个。
闭上眼睛刚想睡,却听到大徒弟(是个一米八三的大帅哥)叫我,原来林师傅用一根香烟和一个槟榔贿赂了修理厂的老板,给我们免费提供了一张方桌和四把椅子,又一个临时赌场建成了。不过这回他们聪明了,不玩斗牛,改玩“跑得快”。不可否认,他们这次的战略是英明的,战术也是有效的,“跑得快”确实是我的弱项,我不爱记牌,又不爱顶牌,所以半个小时下来就把先前的战果输了大半出去。这一刻我深刻理解了“一寸光阴一寸金”的真实含义,心里嚷嚷着,娘的,什么破车破修理工嘛,耽误的不是时间,那可都是俺的真金白银啊。
车始终没有修好,据说是某个零件坏了,修理店又没有货,导游只好通知总部另调一台车来接我们。在等车的过程中,我把大家的钱通通还了回去,心哇凉哇凉的,当我这是银行了?替人保管钱,末了不但不收保管费,还搭了利息进去,亏大了。大帅哥徒弟一边数着我的钱一边笑,师傅别急,手气是一阵阵的,也许下一秒你就否极泰来了。说完还哼了几句山寨版的闽南歌《爱拼才会赢》。小可爱徒弟更绝,师傅别急,输就输了呗,咱不差钱,小沈阳说了,其实人这一生可短暂哩,有时候一想这人生和睡觉是一样一样的,眼睛一闭一睁,这一天就过去了,哈敖;这眼睛一闭不睁,这辈子就过去了,哈敖~~~~这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额滴神啊,有徒如此,师傅想死。
吃午饭的时候小可爱徒弟频频往我碗里夹野猪肉,肉很紧,有些嚼不动,我不爱吃,可她总说,师傅多吃点嘛,补充体力,一会漂流才有劲。我当时还纳闷,漂流要个什么劲呀,后来我全明白了,肠子都悔青了,可是悔之晚矣。
车在山路上颠簸了好一阵总算是到了目的地。漂流之旅正式拉开序幕。我们象一群被禁闭很久的犯人一样争先恐后冲向岸边,抢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救生衣和安全帽(动作稍慢一点就被别人抢走了)。一切准备就绪,橡皮艇却迟迟没有着落,必须排队等着工作人员把船牵过来。小可爱徒弟不耐烦了,往水里一跳,不一会就牵来一条黄绿相间的船,兴奋的招手示意我赶紧过去。我们上了船,还是要排队,因为前面就是一个险滩,工作人员为了阻止船船相撞的险情发生,就必须让船与船之间保持一定距离。小可爱徒弟又不耐烦了,使出百试百灵的杀手锏,对那工作人员又是放电又是发嗲,帅哥,让我们先漂撒,漂完请你吃饭,还免费赠送我和我师傅的手机号码,好不?那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腼腆的笑了,将手里的竹竿伸给我,我顺手抓住,船立刻被他拖到坡口。他说,抓好绳子,开始漂了。耶,美人计宣告成功。
船过了几个连环险坡,来到一处平滩。我伸长了腿刚想躺下,只见一片明晃晃的白光闪过,眼睛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耳朵,鼻子,全都成了水帘洞。眼睛好不容易能睁开一条缝,还没来得及看,又是一身凉。小可爱喊,师傅,我们进入埋伏圈了,快点还击咯。我慌乱的拿着水瓢舀了一瓢水朝偷袭我的那个方向泼过去,又听见小可爱喊,师傅,你泼我做什么咯,敌我不分哦。我只好又试着睁开眼睛,这一看可把我吓坏了,我们的船被好几艘船围住了,船上的人拿的拿瓢,拿的拿水枪,还有人干脆把安全帽也当成了武器,一个个冲我们坏笑。杀啊!小可爱边喊边朝周边的船泼水,我有点怕,感觉众怒难犯,就在我犹豫的当口,几支水柱已经向我喷射过来。娘的,看来不打不行了。我眯缝着眼使劲乱泼,泼到手都抽筋也没停下。小可爱扔过来一句话差点把我噎死,师傅,我够猛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猛些,真是猛师出猛徒,呵呵。
冲出包围圈,又到了湍急的坡口,小可爱的一只拖鞋也随波逐流了。她一点也不着急,笑着冲我挥了挥手里的大水瓢道,没事,只要武器没丢就行,不就是一只拖鞋嘛,大不了上岸后多摆几个金鸡独立的pose。
又到了一处平滩,这回我学聪明了,用大水瓢遮住脸,眼睛偷偷观察着周围的敌情。这里的船似乎都很友善,只微笑,不泼水。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小可爱也笑得异常灿烂,可我知道那灿烂背后正酝酿着一场阴谋。果然,知徒莫若师,她竟然冲着那些向她微笑的人下起了黑手,一瓢接一瓢地泼向那些毫无防备的人。没等那些人回过神来就把船划进了下一个坡口。最让我瞠目结舌的是,她连摆渡的工作人员也不放过,大瓢一挥,撂下一句,同志哥,请你喝杯茶哟…….
俗话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我那“作恶多端”的小徒弟终于为她的种种恶性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先是被一群浏阳小满哥把船拖住,发了狂的朝她猛泼,无辜的我知道胜出无望,早早地弃械投降(别说我没义气,我实在是救不了她。那群满哥人多力量大,武器又先进)。而后,又被眼尖的受过她欺负的人发现,一阵狂轰乱炸,投降的我仍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而我那可爱的徒弟情况更糟,在多次狡辩对方认错人无效后成了一只落水狗,挣扎了好半天才连滚带爬地翻上船来。我以为小可爱吃一堑能长一智,可我错了,她不但不思悔改,还更加猖狂,连手无寸铁的小孩子都成了她的攻击目标。我不断给她敲警钟,她反倒宽我的心,师傅,莫怕咯,有我在,谁也不敢动你一根汗毛。我无奈地摇头,还一根汗毛呢,我全身的汗毛都湿透了。
冥顽不灵的小可爱继续“作奸犯科”终于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在距离终点最近的一个六叠坡时,她被老天惩罚了。左脸颊触到了礁石,微微肿了,右手拇指指甲也折断了,有些充血。一路上兴奋得跟只麻雀似的她,这会子沉默了。眉心紧皱,表情有些怯怯的。应该是疼了,怕了吧?看着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徒弟突然变成这副德行,我内心深处渐渐溢出一种柔软,有一种想把她搂在怀里的冲动,我想,这就是心疼吧?
回程的车上,小可爱在连续问了几个人她的脸是否破相都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又对着镜子照了十分钟,终于恢复了生气,乐哈哈地对我说,师傅,我明年还要来漂,我们两个又坐一条船哈,不要瓢了,买最猛的那种水枪,谁反抗就打死谁。我猛汗,额滴神啊,看来我明年得带个钢盔去才成,对了,还要带面白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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