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开始看上电视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那时,村里能买上电视机的没几个,能买上的也多是黑白电视机。那时候,有电视机的人家都很好客,通常家里都是“高朋满座”,“宾客盈门”,不单椅上,地上都坐满了人。那时候的电视机,比现在的私家小轿车还金贵!但那时候,有电视机的人家倒没多少炫耀,都有一种“共享同乐”的古朴情怀。
自己家里有电视机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那时,黑白电视机差不多都更新换代了。但一台质量较好的彩色电视机也要几千块。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人们的生活水平还不是很高,我那时还在农村当代课教师,一个月也就一百多块,按我的工资,要两三年不吃不喝才够得上买一台彩色电视机。彩色电视机对我家来说是奢侈品。
幸好,家里除了种地,还有一门祖传手工——编竹器,编各种各样的竹器。以前爷爷那代人,要自己挑着竹器到外面卖,到了爸爸和我们交接的这两代,就省事多了,一般都有几个老主顾到家里搞批发。竹器的销量大了,只要手脚勤快点,就能增加点收入。我当代课教师那阵,二弟去当兵,小弟还在念初中,家底子向来单薄,编竹器就成了我和小弟的“第二职业”。我下课回家,小弟放学回家,都得揽下竹器活。我业余还搞点文学创作,事情安排得满满的,几乎滴水不漏。辛苦是辛苦,但目的就一个,把生活弄红火起来。
家里提出买台电视机的始作俑者,是我小弟。我向来比较能体谅家里的处境,父亲患过风湿病,家里本来就不宽裕,买台几千块的彩色电视机是一种奢望。没想到爸爸妈妈对小弟这个要求表示支持。妈妈很是开通,当着我和小弟的面说:“要买也得买台好的彩色电视机,我昨天到你平兄家里,看中他家那牌子的电视机,但价钱就是高,差不多四千块。要买,就买那牌子的。”
小弟一听那个价钱,舌头都伸直了:“四千块!家里有这个钱吗?”
妈妈说:“家里没这个钱,赚不就有了。其实不单是你们想买电视机,我和你爸早就想买了。快暑假了,正好你和你哥都有得闲。从明天开始,每天定下任务,你,和你哥,帮你爸做齐二十个‘筐头’。只能多,不能少。”
二十个“筐头”,那时每个的价钱是四块多,连本带利近百块,扣除本钱,也有七八十块赚。省吃俭用的,两三个月不就能买台彩色电视机了。妈妈订下的计划,我们都赞成。死订了任务,我们都不敢偷懒,不为别的,就为一台彩色电视机。
两个多月的日夜奋斗,我们超额完成任务。暑期结束,掐算了一下,扣除本钱,净赚四千多块。一九九四年九月,我家终于有了自己的彩色电视机,而且是价钱不菲的牌子。那个价钱,我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3888块钱。十几年了,现在,这台电视机还摆在客厅里,除了几年前遭一次雷击,小修了一次,还是本色不改。现在的电视机,因为它的易得,你想换就换,在感情上没觉得过不去的。
可是,陪了你十几年的一台老电视机,就算突然坏掉了,想丢掉,心也舍不得。我们有时候很怀旧,就因为那种旧了的东西曾经陪伴过我们走过峥嵘岁月,给过我们脉脉的感动,让我们不由自主地怀念。
有句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买第一台电视机,有点艰难。但时过境迁,电视机已不再是奢侈品,成了“家常”的电器了。我们兄弟几个结婚时,每个都置备了各种家用电器,电视机当然也必不可少。但母亲就是对我们各自置备电视机颇有微词,说什么家里本来就有电视机,干嘛非得自己买一台,费钱又费事。一家子跟以前一样,聚在客厅里一起看,不就多了一些欢乐。
那时候我们是不大理解妈妈的用心的,我们都读了点书,并且懂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可没走进“孔子门”的母亲,生活中,更比我们懂得这个理。
当然,除了我们感情上的疏忽,还有,就是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母亲是个铁杆潮剧迷,电视里有潮剧的节目,她是必看无误。从小在她的熏陶下,我们对潮剧并不排斥,但总不能老看潮剧吧。一家子为了争节目看,把遥控器摔碎了的事我听过不少。那摔碎的不仅仅是一个遥控器,更是一个家,几个人的感情。
我们兄弟几个成家立业后,还在一起住。虽然后来母亲并没反对我们各自置备电视机,但她本意上还是希望我们能多在一起,这样就能积聚感情,能积聚起力量。她常常以买第一台电视机为活教材,说明办一件大事,人多力量大,总比一个人撑着容易得多。
形式上,我和弟弟各自的小家都有电视机,但基本上,每晚还是聚在客厅里,陪着母亲,陪着那台老电视机。而母亲,从那时候起,慢慢改了口味,喜欢上电视剧,和我们一样的口味。更奇怪的是,没念过一天书的母亲,竟然基本上能听懂“电影话”(普通话)。真的,那绝不是为了迁就儿子而不懂装懂。
时过境迁。我想,所有的变化,都应是源于一种神奇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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