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要走,我没有阻拦。我不想成为他实现梦想的羁绊。他说他每月给我一封信,我摇头;他说每周给我一封e-mail,我还是摇头;他着急了:你不需要什么承诺吗?我回答,我要每天下午7点35分听到为我而响起的三声电话铃:
第一声,是你告诉我你很好;
第二声,是你答应我你会好好照顾自己;
第三声,是你回应我你会像我想你一样也想我。
他很用力地点头。
我们坐在校园的石椅上,轻轻地聊着或者就沉默着,傍晚刚刚修剪了的草坪发出特有的馨香。“草香,你闻到了吗?”他浅浅地笑,于是,我立即预料到了我会一辈子记住这个时刻:淡淡的草香,浅浅的笑意和没有颜色的天空。 就那么坐着,不约而同地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在他那映着我的眼睛里,我看了:舍不得。
天终于还是暗了下来,我站起来,等着。他也站起来,我知道,一切如期而至。
7点35分的航班,我说好不去送他,在听到了他在机场打来的电话铃声后,我一个人躲进音乐室里,整个屋子充斥着嘈杂是《涅繁》,聒噪的吼叫,可心里还是很空很空。痛,我感觉到了。
上了一年的现代汉语课,内容仍然没变,无休无止地罗嗦着那一堆古怪晦涩的名词,而窗外,窗外的天空有一架飞机飞过,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很长很清晰的样子,然而它的尽头却早已模糊的不着边际。心突然一紧,想到了王菲的那一句:长长的思念,终于断了线。
一个人的日子似乎很容易就可以打发掉,抱着重重的汉语书匆忙地穿过一个个空荡的教室;耳机里溢出疯狂的摇滚而坚决拒绝软绵绵的情歌;在宿舍里点着微弱的灯光看完一千多页的小说。我很努力地做着这些,故意让自己呈现出一种很充实很忙碌的姿态,不要有1秒的空隙,不要想不要思念,不要用过去的回忆成为如今苍白日子的铺垫。
可是,我不得不留出每天的一小部分用来想他,二十四小时的无所谓实在装不出来,时间一小格一小格地蠕动,当秒针终于靠到7点35分的那一刻,我的眉舒展成一弯平静的上眩月:
哦,我知道你很好;
我知道你会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你会像我想你一样地想我。
. . . . . .
为了打发无聊,我选修了西方哲学史,两手空空地来到课堂上却抱回了厚厚的讲义,我想象着在采尼的“永恒轮回”里所说的那个魔鬼会怎样狰狞的面目向我呵斥道“这生活,像你现在生活并且生活过的,你将不得不再生活一遍以至无数遍,期间将没有新东西;而每一种痛苦与每一种快乐,每一种思想与每次叹息以及你的生活中所有不可言状的大事和小事,这些你都须重新经历,而且一切都在相同的系列和顺序......"
突然莫名的恐慌,我不得不承认我是生活在一个巨大的沙漏里,沙漏的每一次翻转我就被迫地重复——穿同样的衣服,走同样的路线,惊喜于 同样的铃声,回味着同样的落寞,回旅往复周而复始。我希望他回来,回来帮我打破这个“时间的圆圈”,可是能坚持到我们约好的一年半吗还是最终以一句“身不由己”作为放弃的借口?
我宁愿就这样守着电话,不用费力的想将来,就坐在这里,聆听继续,同样预备着终止:一声,我知道你很好;
二声,我知道你会好好照顾自己;
三声,我知道你会像我想你一样地想我。
to be continued.
其实,这个结果是我没敢预料到的,我对誓言这个东西真的是信心不足。记的很久以前,有个男生向我许诺:要保护我一辈子。这个似乎与永恒一样具有迷惑色彩的期限给了我好大的幸福感。然后,结果是他选择了另一个人去保护。现在想起来并没有一丝的怨意,因为我了解他当时的信誓旦旦和我当时的快乐眩晕有着同一个原因:我们都不知道“一辈子”是那么久那么久的事情。可是现在明白了,所以不再乱许诺,也不再那么容易地就相信了。然而,现实给了我一些勇气,我们经历了时间和空间的遥远而守住了漫长孤独的坚持,还有什么能打碎它?还有什么哪。
看完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又坐在了上次临别前的那个石椅上,天空蓝得清澈,可以映出我们笑的影子,我觉得那一丝丝秋风都是专门为我们设计的,轻柔的无与伦比,隐隐闻到似曾相识的草香. . . . .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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