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时，去拉了一次头发。是蕾和阿婆的主张。理发店是大姐推荐的，说是年前才开的张，价钱实惠。

进店的时候，才发现理发的男孩是识得的，微愣。这时候他父亲走出来，硬着头皮叫一声“老师好”，所幸老师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剪头发啊。”与对其他顾客说的话，别无二致，才松了一口气。他或许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吧。

老师是小学四年级教我们数学的老师，姓王，他原本是从镇中心小学调过来，教了不知是半年还是一年，就又调回去了。那时的他，夏天喜欢把桌子搬到教学楼前的那棵樟树下，或是趴在桌子上午休，或是就着微风批改作业。批改试卷时会第一份挑出我的，在我们一伙人去问考试成绩时，会说，“不用看了，第一名的肯定是我们蒙儿。”是的，他叫我“蒙儿”，是老师中唯一一个这样称呼我的人。

但是自他不教我们后，在街上见到他，我却往往会低下头，或者故意往别处走。他家在街上做煤炭生意，因而见面的几率不算太少，但是如果不是这次误撞到他家里来，我想我一辈子或许都不会再称呼他为老师吧。

尽管脑海中关于他的一直是慈爱的老师的记忆，但是自他走后，我听到的却是关于他的非常不好的信息。传闻中的他强*了一个学生，事发后停职。后来果然见到他成了专职的煤贩子，往我们村送过煤。我始终想不起，这样的传闻，怎么会飘进我这样一个还在读小学的乖学生耳中。

招呼后，坐定，由老师的儿子摆弄头发。我问这个小时候一起玩过的男孩，可是在xx小学读过，他问我怎么知道，我说你是不是叫做王什么林，他说出了全名。“哦”，我应了一声，其实他的名字我一直记得的。我又说出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问他记不记得，他说那女孩是某某的表妹，我说是。其实我的记忆中是他和那女孩成天玩闹，几乎没爬上墙，翻上屋顶。有一回，他被那女孩追得爬到树上，结果腿滑进树杈中，拔不出来，又疼又急，哇哇地叫出来，引得全校的人围观。那年他读六年级，那个女孩与我同班。至今还是疑惑，为何当时隔了两个年级的我们可以打成一片。以后竟至于，我与蕾宣称，前三届后三届的同学没有不认识的。

后来他问我是不是第一次做头发，我说是。重复问了一句，我还是点头。其实心下记得，高中时为了一个演讲比赛，一次性拉过一次。还记得拉完头发后，穿上套装的帆布裙时柔柔顺顺的样子。

接下来渐渐没有了话题，见旁边有电脑，就问起电脑的配置，又问联网的价格，再问他在哪儿学的手艺，几时开的业，生意如何，又聊到几个彼此认识的同学。总之，几个小时拉头发的过程，不算太无聊。

做完头发，给友发信息，说了拉直发的事，末了说一句，我想我已经不原生态了。她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说，总要学着改变吧。

知道自己不漂亮，所以告诉自己要朴素大方。偶尔也会在衣着上变一下或是扎一个已经不是主流的发式，心想着，就是“丑人多作怪”一次，也无所谓吧。

看过一句话，“走过很多路，到过很多地方的人，会有不一样的笑容。”这句话就是我的执念，所以告诉多年的朋友，自己其实也有破茧成蝶的夙愿，只是现在时机还未到。

拉出来的效果不尽人意，是意料到的，无所谓后悔。各人有各人的发质，不可千篇一律。有人说发质也代表着性格，大约是头发乱糟糟地便说这人大大咧咧的，头发如乌云瀑布的就说明这人温婉和顺，又有“头发打了鬏，银子生了锈”的说法，即是卷发带财。阿婆说“男要丝，女要布”，偏偏我的头发就像钢丝。为此阿婆不知多少次提点我要多多打理头发。早晨起来的时候，是惯于将头发随意一扎，就去做事的，阿婆却说要好好理整齐了，才算像样子。阿婆的记忆中，有一个大她几岁的姊妹，有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后来出嫁时盘成了很大的发髻，戴上婆家送来的整套的银锭头饰，晃了她作为少女了眼。她还记得，她在娘家做女儿时，上街要经过一户人家门前。她清晨上街，那家女人便拿着篦子给女儿梳理一头长发，等她买好东西回来，母亲还没帮女儿梳理好。我便问阿婆，你母亲可帮你梳过头发，阿婆说没有。

记忆中，母亲也很少为我梳头，原因很简单，我的头发从来都不曾留长过。母亲在娘家时，倒有过一头长发，她梳着两条长辫子与人合照的照片，至今在我家里，据说是当时与我父亲相亲的照片。但是在母亲嫁到我家之前，她的头发已经剪短了。原因是，她们那里的一个女子去碾米，长发卷进机器了，生生掀掉了半边的头皮脸皮。外公知道这事后，勒令母亲和姨妈剪了短发。

后来母亲也留过长发，长到一定程度就卖给收头发的。直到后来头发渐渐稀了、黄了、有了白发，才没拿去卖。

父亲比母亲大四岁，却不怎么长白发。偶尔生出几根，必定要我们姐妹扯下去。阿婆必定要制止，“男人的头，女人的脚，看得摸不得。”我们父女都不信，她也无奈何。去年过年回来，父亲又叫我们扯白头发，我们便不乐意了，笑他都奔五十的人了，有些白头发很正常，母亲也说是，不许我们再为他扯。父亲央求，我们便说，你头上白发太多，哪里扯得过来。

大姑母、伯父、小姑姑三人都是四十刚过就生出许多白发，二姑母与父亲的头发还是墨黑。却不知是遗传基因哪里出了问题。伯父不过比父亲大四岁，白头发却是眼见着长出来的，尤其是去年冬天，因为儿女的婚恋问题，着实老了好几岁。

朋友里头，娣的头发长得最快，半年不见，她或许就可以从不盈耳的短发变成及腰的长发，偏她的头发又密又蓬松，大约就是人们所说的海藻似的。我问她秘诀，她说不知道，天生的吧。

前阵子，娣跟我说洗头加醋有利于头发顺滑，那日一到长沙，便到超市去买了一瓶。因不知道具体用法用量，就去百度，又看见白醋可以紧肤祛痘，自己先试了，又想着告诉平去。

-全文完-